音,自然是弹给厅中众听的。
可她的目光,又是在看向谁?
小枝的笑意仍在,然而她的话音未落,内厅的帘幕便被一把掀开,一道颇有气势的身影迈步而出。
唐蔓步伐利落,眉眼间仍存几分凌厉之色。她一走出内厅,便习惯地环顾四周,视线快速扫过厅中众
,最终落在我身上。
她的眼神极快地变了两下。
第一眼,是冷冽的——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不满与敌意。
第二眼,却稍稍收敛了一丝锋芒,然而眼底仍旧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审视和不信任。
她并未当场说什么,只是冷冷瞪了我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快步向门走去。
她的气场太过鲜明,以至于周围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凝滞了一瞬,连小枝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轻轻嘟囔了一句:“真吓。”
我当然知道唐蔓对我的态度一向不算友好,但她刚才那一眼,却比以往更多了几分不满,甚至是一种……警惕?
她在怀疑我?还是在警告我?
就在我回味着唐蔓这两个眼神的意义时,一道慵懒又带着几分玩味的嗓音轻轻传来。
“景公子。”
我抬眸,看见苏青瑶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唇角噙着一丝淡笑,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内厅。
她微微一顿,缓缓道:“沈小姐,有请。”
厅堂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小枝笑眯眯地看着我,谢行止则挑了挑眉低声道:“景公子,看来沈姑娘,倒是对你有些特别的看法。”
他话中的试探意味已然明显,然而我无奈笑笑,放下茶盏,起身向内厅走去。
轻纱帘幕掀起,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站在小楼门,夜风微拂,沈云霁的衣袂轻扬,灯影映照下,她的面容更显几分朦胧之美。
“景公子,请。”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柔而沉静,未曾多言,便转身缓步踏楼中。
我微微一顿,随即跨步而。
小楼内布置雅致,清香袅袅,丝毫没有寻常风月场所的浮华气息。桌上摆着一盏茶壶,两只白瓷杯,一只在我面前,另一只被她轻轻把玩着,指腹顺着杯沿滑动,像是无意识的习惯。
沈云霁落座,侧首轻轻撩了撩鬓边的发丝,目光静静地落在我身上,唇角微微勾起:“公子医术湛,连苏掌柜都称赞不已。”
我微微一笑,随手理了理袖,语气平静:“不过是悬壶济世,谈不上
湛。”
沈云霁抬眸,眉心微蹙,似是欲言又止,片刻后才缓缓道:“公子谦虚了,医术之外,你的画技,亦是难得一见。”
我微微一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探究。
外皆知我为医者,却极少有
知晓我的画师身份,即便偶然有
听闻,也只当是我随意涉猎,并不以为意。可她语气笃定,甚至隐隐透出几分欣赏,分明是对我早有了解。
我淡然一笑,缓缓将目光投向窗外,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沈姑娘倒是知晓不少。”
沈云霁轻轻叹息,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声音低柔:“我在瑶香阁虽不常抛露面,但消息却向来灵通。”
她话语温和,态度却不似寻常风尘子对待客
的随意迎合,反倒带着一丝沉静的笃定,仿佛这一场相谈,是她早已筹谋好的。
我微微偏,打量着她,她却仿佛未曾察觉一般,垂眸望向自己的指尖,似在思索,又似在斟酌言辞。
室内的静谧中透着一丝压抑。
沈云霁轻轻撩起耳侧的碎发,动作不疾不徐,似是随意,却带着一种不自觉的柔婉。她坐在对面,肩背挺直,双手叠放在膝上,眼眸微垂,像是在斟酌着言辞,又像是在权衡什么。
我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开。
片刻后,她微微一叹,抬起眼眸看向我,目光幽,缓缓道:“景公子,世
都道我身在风尘,可有几
知晓,我原本也曾有过清白的身份?”
她的声音极轻,却像是一滴墨落水中,缓缓晕开。
“可惜,一朝风起,楼塌。”她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是在自嘲,又仿佛是在压抑某种绪,“从前的沈家,门楣虽不显赫,倒也书香传家,父母兄长皆为正直之
。”
她微微抬手
,指尖顺着案几上的茶盏轻轻滑过,语气淡淡地继续道:“可惜,京城风云诡谲,有些事,终究不是一个书生之家能够承受的。”
她没有直言家亡的惨状,也没有诉说自己如何被卷
风尘,但只这几句话,已经足够让
听出其中的重量。
我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端起茶盏,轻轻晃了晃杯中尚未冷透的茶水,缓缓道:“沈姑娘觉得,是命运弄?”
沈云霁微微一顿,抬眸看了我一眼,唇角那一抹淡笑未变,只是眼神处,浮起了一丝复杂。
“命运?”她轻轻重复了一遍,似是在咀嚼这两个字,随即缓缓摇,“若说是命运,那未免太轻巧了些。”
她顿了顿,轻叹道:“景公子可曾想过,若有一天,你发现你的一切选择,都在别掌控之中,你会怎么办?”
她的声音极轻,几乎像是呢喃,却让我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句话,带着几分探究,也带着几分试探,仿佛是想从我的眼神中读出什么答案。
我抬眸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并未被她这番话带偏,只是微微一笑:“沈姑娘想说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缓缓道:“我不知公子来归雁镇所为何事,但我知道,你的身份,并不止是一个大夫。”
我心微微一动。
沈云霁的目光依旧柔和,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医者救,画者留影,可这世上,有多少
是真正的‘自己’?”
她的声音缓缓落下,室内一时间陷了短暂的沉寂。
她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多。
她究竟在暗示什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垂眸,轻轻吹散茶面上的浮沫,缓缓道:“沈姑娘今邀我前来,究竟是想问什么?”
沈云霁看着我,嘴角那抹笑意终于淡了几分,眼底浮现出一丝藏不住的绪。
她轻轻抬手,拂过自己的衣袖,眸光微沉,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景公子……是敌,还是友?”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在这灯影摇曳的小楼内缓缓回。
沈云霁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静滞了一瞬。我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沉默不语。
她并未催促,只是垂眸轻轻抚了抚衣袖,眉目间依旧温和端庄,唯有指尖微微收紧的细微动作,泄露出她此刻的绪并非如表面那般从容。
“景公子。”她缓缓开,语气低柔,却透着
一丝不容忽视的分量,“你可曾想过,你的画,并不仅仅是记录之物?”
我眼神微动,未答。
她抬眸看向我,目光带着几分意味长的审视:“柳夭夭曾告诉我,你的画技,并非寻常。”
柳夭夭?
我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轻敲桌面,终于明白她为何对我知之甚。
沈云霁轻轻叹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