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歪斜,香火已灭多年。寺前一株老槐歪脖扭枝,恰像一只枯鬼的手,从晨雾中探出,招引不知命运的旅
。
她未带一,独自上山,只带一把断红,一身冷意。
伏云寺的大门虚掩,推开时发出一声木哑轻响,似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
寺内一片静寂。没有香客,也无僧,只有
旧蒲团上落满的尘埃,仿佛年年有
静坐,却无
曾开
言语。
唐蔓脚步极轻,她眼神极稳。
她一路走偏殿,那正是衙役所说,发现幸存小沙弥之处。
刚跨门槛,一
微不可察的血腥味,混合着残香灰的气息,扑鼻而来。那不是鲜血的腥甜,而是久藏之后,被冷风晾
的沉涩。唐蔓低
,只见地砖一角有未彻底擦净的褐红斑痕,呈半凝半涂之状,延展成诡异的纹路。
她蹲下,取出手帕,蘸水轻轻拭拭斑迹——那血并非四溅状,而是极细致地铺开,像是画出来的。
“不是争斗造成的。”她喃喃,目光转向屋中。
碎的蒲团、倾倒的香案……看似混
,却细看之下,没有翻动痕迹。香灰堆积均匀,蒲团
整齐,墙角蜘蛛网未曾
裂。
“没有搏斗。”她站起身,“有刻意伪装了‘混
’。”
她眸中寒光一闪,绕至香案之后,蹲下掀起那一张灰布蒙布——底下本是供奉佛像之所,却空空如也,连底座都已掘空。
“……有挖走了什么。”她喃声。
目光顺势扫过屋内,最后停在最角落那张旧经案前。
那是一张连灰都积出裂纹的案几,但角落一处却净得异常。她上前,将那块刻意放斜的经卷移开,灰下赫然显出一道圆形的痕迹——是
的足印,但足型极小,非成年之
。
“……孩子的足印。”
她轻声吐出这四字,忽然眉微蹙。经案下,不知何时积起一丝风。微凉,却似从地底吹来。
她俯身,伸手探案下——竟掀出一层石板!
石板之下,并无密室,却有一道符纹,半尺宽,如线条勾勒,遍布灰白之下。
唐蔓站起身,取火折小心点燃,蹲下照看。
那是一道阵。
线条虽淡,错之处却异常
密,隐有“封锁”、“指引”、“聚念”三重脉络——她不是修阵之
,却也一眼看出,这是古时秘用的“摄魂阵”残式,已不可全
,却仍存凶意。
她站定,周身衣袂微震,目光缓缓扫视整间偏殿。
无尸体,无挣扎痕迹,却有阵,有血,有脚印,有引下坠的“静”。
“是有将他们‘引’来。”她低声,“不是抓,是诱。”
伏云寺之中,没有鬼气,却比有鬼更寒。
她缓缓抽出剑匣中的断红,剑未出鞘,却已有清音震颤。
“空影……老僧。”她低声喃语,“你真的只是巧遇?还是……你早就知,这里,会开一道‘门’?”
她转身,出了偏殿,山风正吹落屋檐积雪,纷纷洒落,如白骨雨下。
而此刻的唐蔓,已步一场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幻境之谜。
午时未到,天光却早已发白。冬云压顶,城中街巷一片沉沉,行稀落。
唐蔓着墨蓝缎面裘衣,内衬束身劲装,腰间悬着捕司腰牌与短刃,马靴踏雪无声。她步履极快,但并不急促,目光沉稳如水。身后两名捕快紧随,一背刀,一
执缨枪,俱是她亲带的得力
物。
“堂为何亲自前往?”背刀的捕快小声问。
“这案子不寻常。”唐蔓目不斜视,语气平静,“我怕迟一步,就有被‘销声’。”
三拐
巷中,镜心堂坐落于巷尾,前檐雕花古旧,屋顶一排小瓦,铜铃随风作响,却不显温馨,反添了几分静谧森寒。院门未闭,
内却无半点药香,反而隐隐带着灰木与苦叶的味道。
院中一名小厮见他们,赶忙躬身行礼:“大……那位老和尚,在后院照料那孩子。”他声音有些发颤,“那孩子,一直昏着,不肯开
,昨夜还在梦里哭喊……”
“带我去。”唐蔓简短地道。
穿过一片幽廊,抵达后院,几株落尽叶的梅树下,一位僧正垂首坐于石台边,手中持着一柄不染尘的拂尘,神
平淡,似正沉思,又似早已
察四方。
唐蔓脚步放慢了些。
那僧年纪看着至少六旬,鬓角已有霜白,颊边也有细纹,却不见一丝老态。双目微垂,神色祥和,坐姿却端正如松。身上的灰色僧袍布料陈旧,袖
略有磨毛,却平整得如新洗,连一丝折痕都没有;鞋履也是素布所制,却
净整洁,没有半点泥迹。
他气质奇异——既不若寻常佛门之那般枯寂慈善,也不像江湖
客带着锐气煞风。他身上没有杀气,也无修者的灵息,却有一种极其危险的“稳”。
就像一柄封鞘的长刀,刀气不见,但你知道,只要他想出鞘,就绝不会是为了好言好语。
“阁下就是……空影大师?”唐蔓语气不疾不徐,踏进院中。
老僧缓缓抬眸,眼睛极亮,不似老者浑浊,反倒像是多年未动的清泉,一眼望去,竟让无法判断他在思索何事。
“贫僧不敢称‘大师’,空影不过旧名。”他声音极轻,却穿得极远,“姑娘唤我‘老和尚’,便足矣。”
唐蔓停在三步之外,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掠过,道:“空影老先生是昨夜将小沙弥送至此处的?”
空影颔首,淡然答道:“是我。”
“可否请教,老先生为何会出
现在伏云寺?”
他微微一笑,不是为自己辩解,反而是似笑非笑地问:“姑娘是来查案,还是来查我?”
唐蔓一顿,没笑。
“是都要查。”她目光不动,“伏云寺一案,已卷数名幼童失踪,涉及地契归属,牵连极广。阁下既为唯一目击者,我身为捕
,有义务弄明白一切。”
空影轻轻点,目光忽然落在她腰间的断红短刃上。
“此刃……”他缓缓道,“可斩妖,亦可斩。”
“也可斩假象。”唐蔓淡淡接话。
两四目相对,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空影才缓缓道:“贫僧那晚确是偶至伏云寺,原意是去旧友处诵经借宿,却未料途中听得异声,探之后,所见所闻,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孩子逃出时神智已,
中念的‘无影门’,你可听懂?”唐蔓忽问。
空影低垂的眉毛稍稍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却未正面答复:“那并非此世所有之语。”
“你是说……那孩子在说梦话?”
“不,是‘他们’教他的。”空影缓缓起身,袍角轻拂,不带半点尘土。
“谁是‘他们’?”唐蔓皱眉。
空影负手而立,抬望向天色低沉的云层,语气悠悠:
“我见过那种目光——黑暗之中被拖走前,孩子眼里不是恐惧,是熟悉。”
“那不是第一次了。”
唐蔓屏息,望着他那仿佛隐有悲悯的眼神,只觉寒意自足下升起。
——镜心堂的风,忽然大了一些。
空影踏门槛,步履如旧石敲风,无声却沉稳。唐蔓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