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打沉默,语声略低,“这案子,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我侧过看她:“安静?”
她拂开窗帘一角,望向外的街景,语气不带起伏,却藏着警惕:“五个失踪,一个重伤,三个异常死亡。若换做寻常案
,街坊早传得沸反盈天,可你看东都街上,谁在议论?”
我沉吟:“你怀疑……有压了消息?”
“不是怀疑。”她转看向我,目光冰冷而清明,“是确定。朝中有
在封此案。”
“若只是一桩失踪案,甚至不需你出手。”我点,声音也沉了下去,“可一旦触及‘无影门’这个词,那就不是寻常案目了。”
“我查到三桩旧案,都绕不过一处印记。”她取出随身的笔记册子,指着其中一页,“西边谷灵、九溪渡、黑岩旧村。都是孩童失踪、无血斗却有阵图、目字印,结尾也都写了——‘奏
密中枢,暂封卷宗’。”
“中枢一词,按旧制,即我之所继。”我缓缓道,“可见那时,这已不再是捕司能全权掌控之事。”
“而如今,秦淮死了,”她补上一句,“你继了他的位,那扇被半掩的门,可能就要再开一次。”
我静静看她,半晌,轻声一笑:“你不像以前那么喜欢问
了。”
“我这不是问。”唐蔓低声,“我是在提醒你——你若真要查,就不能只查这一次‘门’,你要查的是,它何时第一次被打开,谁开的,为什么它到现在,还没关。”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她稳稳扶住了窗沿,却连眼都未眨一下。那一瞬,我忽然觉得这位捕
身上的锐意,比我记忆中的她更锋利了些,却也多了一份沉着——像一柄藏鞘太久的刀,虽静,却早已割断了
世的温软。
“你怕我查得太?”我忽问。
她摇:“我怕你查得太晚。”
车外钟楼轻响,镜心堂的屋檐出现在远处街角。
那是东都最安静的地方之一,而今,我们将带着喧哗与回响,走
这看似平静的
院之中。
镜心堂依旧静谧。
推门而时,檐下风铃微响,松影斜斜落在廊前石板上,如被剪碎的墨影,在阳光下无声流动。门
香炉中,一缕烟线正悠悠升起,在空中打着旋,仿佛为这座医馆添了几分不该存在的梦意。
我与唐蔓一前一后堂。堂中气息药香厚重,却并不呛
,反倒让
心神微定。
案后,何夫一如旧年模样,青衣素襟,鬓边银丝束得整整齐齐。她站起身来,向我微一点
,眉眼温和:“久未一见,景公子气色倒好。”
我拱手还礼:“劳夫挂念。”
她指了指内间帘后:“孩子还未醒,只是偶尔言语梦呓,却听不真切。”语毕略顿,复又低声道,“他魂魄不稳,我以安神香镇之,尚能拖住,但若再过数仍无转机,只怕……”
她没说完,我点点:“我明白,可否让我亲自看看?”
何夫稍一犹豫,点
应允。唐蔓则立在一侧,目光扫过屋内帷帐,并未言语。
帘后清凉,幽光斜照,一张药榻之上,小沙弥面容青白,鼻尚有气息,但那气息一呼一吸间,却仿佛断成数节,起落之间皆如水中浮叶,随波无依。
我蹲身,手指搭上他脉门,轻轻按了片刻,眉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极
。
心脉若,脾象如雾,经络之中有若千针穿引,又似一线穿魂,断续不一,似是有
在他体内刻画过什么,又像是……他自己被什么东西纠缠。
“像是被什么困着,”我低语,“却不是邪术,也不是毒,甚至不似一般蛊。”
“因为它不是。”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沉稳低哑的嗓音。
我与唐蔓一同回,空影不知何时已立于帘外。他双手负后,灰袍如墨烟,面上无悲无喜,仿佛方才一言只是随
之语,而非惊雷之引。
我站起身,望着他:“你方才说什么?”
“他不是病。”空影垂眼看榻上之,“而是他自己,走进了那个门。”
“‘无影门’?”唐蔓追问。
空影没有正答,只低声念了一句:“影生于光之后,门启于心之先。”这句莫名
其妙的偈语,说完之后便再不补充。
唐蔓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却转身朝外走去,脚步极慢,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什么既定之序中。
“这案子与你有关?”我扬声问他,“你既知这‘门’,也识那阵,便是有意而来?”
空影脚步一顿,却不回:“我早年曾
西川,见过一案,阵法几与此同。旧年沈家旧藏,其记一卷残章,名为缄魂图。若你真想查——去翻沈家的旧案吧。”
话音落下,他影已如晨雾般渐远,留下一院风铃未歇,纸窗轻响。
我眉眼一凝,回望向唐蔓,两
几乎在同时开
:
“怎么又是——沈家?”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下,连屋外风都静了一瞬。那“沈家”两个字,像是从多年之前泥中翻出的一块残骨,沉重,却尚带余温。
我眼神沉了几分:“他不是顺提的。他是……特地说给我听的。”
唐蔓缓缓点,神色凝重:“这个老和尚……藏得太
。”
我望着空影离开的方向,低声道:“也许……我们只是在他的局里,刚刚,走到‘门’。”
而那道门,是否真的该开?
我们都没答案。
我与何夫低声
谈了几句,细细询问了药理调息的方子、摄魂香的用量与配比,又请她隔
为我细录一份小沙弥的梦呓笔记。何夫
神色凝重,却答应得
脆,说她会将这一切收整妥当,另请镜心堂弟子看守榻前,绝不让
接近半步。
我点谢过,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小沙弥。他气息虽稳,但额角细汗未退,面色如纸,眼睫却不时轻颤,仿佛梦魇未散。我想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却在指尖即将碰触时收了回来。
唐蔓收拾得比我快,已向何夫行礼。她看了我一眼,道:“我得先回衙门,有两宗案子等着回批。”声音依旧沉稳,却听得出心神尚未平复。
“我送你。”我说。
“不必。”她抬手止住,“你还有事未解,何况——”她微顿,看我一眼,“这事未必只是个寺院旧案。”说罢,也不再解释,转身便走。那背影,在堂中灯光照映下,竟透出几分孤寂与冷峻。
我望着她的背影缓缓消失,直到门那串风铃再度响起,才缓缓收回目光。
我也告辞离开。走出镜心堂,一清冷的风正扑面而来。街
行
已渐多,叫卖声、车
声、孩童追逐的嬉闹声将
从冗长的
影中拉回尘世。但我的心,依旧沉着。
“又是沈家……”我喃喃低语。脚步却未停。
这个名字,本该随东都旧案沉尘封,可偏偏每当局势初稳,它总会再次浮现,如蛇蜕旧皮,带着新的面孔与旧的毒
,循着我走过的路,一寸寸追来。
那老僧空影……他太过从容,从容得不像一位偶迷局的过客。他留我那一言,仿佛就是一枚引信,点燃的不是线索,而是记忆
处某段未完的回声。
我望着街远处林立的坊巷,东都在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