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站着两名黑衣
，脸蒙黑布，目光如刃。
“确认了吗？”其中一低声问。
“西门守兵已换，今夜子时前，巡逻薄弱。”
另一冷声道：“你丁家真敢赌。”
“不是我们敢赌，是你们的大王敢赌。”那丁氏家丁冷笑一声，取出一枚铜符，其上犬戎狼
浮雕清晰可辨。
“开门的条件，犬戎许了吗？”
“许了，攻
城后，西市以西，归丁家。”
“尸山血海换半城……你丁家真会做买卖。”
丁氏家丁不语，只是点。他手指颤了一下，低声道：“走。”
三同时扑灭灯火，翻出窗去，消失在夜色中。
……
寂静西门，一片死寂。
此时早已过了三更，守门的士兵早换了两
，岗哨稀薄，灯笼昏黄。
“开门。”一名丁氏的家丁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支火折，划亮，在黑夜中一闪即灭。
数息后，门缝中探出一个黑影，低语一声：“确认身份。”
铜符递出，火光再起。
对方不再言语，转身而
，数名黑甲“守军”将门内横木拔开，沉沉木门在夜中缓缓开启，露出一道缝。
一缕冷风灌，随后是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从门外的黑暗
处传来。
犬戎先锋，城了。
几乎同时，城中多处民宅仓库起火，浓烟翻腾，火光染红夜空。有惊呼：“失火了！是火！”
紧接着，街巷尾传来惨叫与兵刃
击声，夜色骤然变得嘈杂。
……
西南角一处驿馆，惊醒的百姓赤足奔出，满脸惶恐。街几个兵卒闻讯赶来，却在转角遇上快速突的犬戎兵，一刀一剑，喉断血涌，转眼倒地。
守兵军心本就松弛，如今见火光、闻惨叫，不知敌从何来，惊慌四散。有跌跌撞撞跑回军营，高声大喊：
“敌进城了！敌攻进来了！”
军营霎时如锅中热油沸腾，许多更衣不及，惊慌奔逃。
……
府衙内，陈载仁方在后院歇息，床帷尚未放下，便听得外喧哗：“失火了？怎会有哭喊声？”
丫鬟尚未来得及回报，院外已
成一团。婢
惊叫、内眷呜咽。
“快！来！”
这时外传来老仆疾奔之声：“大！西门……西门已失守！犬戎杀进来了！”
“什么？”他声音都在颤，“怎么会……”
陈载仁披衣而起，脚下打滑跌坐在地。他挣扎起身，扑向案，那上摆着一份尚未封蜡的文书，正是他与士绅密谋写下的降书。
“原是明
清晨送出的……”他喃喃，捧着那纸，指节发白，“可如今，献城之功，怕是没了。”
他双手发抖，几欲将那文书撕碎。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那些士绅中，怕是有根本不想等到明晨！
……
绥宁副都统高彦清正在中军大帐小憩，突闻急报赶至。未待更衣，便策马直奔西门最近的营房。
高彦清飞身下马，长靴踏进军营，夜风裹着远处的火光吹得营门猎猎作响。他怒目环顾，怒声喝问：“营中值守将官何在？西门失守，为何不战而退？”
无应声。
营地空旷得近乎诡异。营帐内烛火东倒西歪，有的还在晃，有的已经熄灭。甲衣横陈，兵器散，连箭壶都倒在地上，一脚就能踩上去——像是突遭劫掠后的残垣断壁。
他疾步冲主帐，眼中血丝
涨，只见几名值夜士兵衣衫不整，正狼狈从角落钻出，一见他便吓得瘫软跪地。
“逃了？”高彦清声音冷得像是从喉骨中挤出来的，“你们一个个，连甲都没穿，连兵刃都没拿稳……逃到哪儿去？！”
“将军……”一哆嗦着，“敌太猛……我们……守不住……”
“守不住你便丢了甲？！”高彦清怒吼一声，声音如雷霆滚过营帐，“你们手中的兵器是木做的么
？！犬戎铁骑杀家门，你们连一刀都不敢挥，就只会逃？！你们是士兵还是豢养的狗！”！”他转身走出营帐，眼看外更多士卒正抱鼠窜，甚至有翻墙出营。他猛地拔剑，剑锋发出清啸，映着火光寒光凌厉。
“你们逃得过这座城？逃得过那十万犬戎的刀下？”
“你们想弃家弃子？还是想让他们死于敌军屠刀之下？”
无回答。
风更冷了，远处西门的火光已烧得天色微红，仿佛整座城都要陷血海。
高彦清双目赤红，望着这些连抵抗都不敢尝试的兵卒，一
难以名状的痛意从心底迸出。他颤着唇，像是要咆哮，却忽然哑声低喃：“算了……景平，已完。”
他仰天长叹，血气翻涌，忽而将剑横在颈前，双膝跪地。
“此身既无力保一城百姓，便当以死谢罪。”
话音未落，他已手起剑落，剑刃寒光在火光中一闪，朝颈侧削去——
“将军不可！”
副将陈弼冲上前来，一掌拍飞他手中长剑，铁器跌落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铿锵。他跪倒在地，泪声俱下：“将军若死，这城就真的完了！”
高彦清喘息如牛，颤着手跪在地上，久久未语。火光映在他泛红的眼睛里，仿佛淬了血的火焰。
“我宁可……与这城共亡。”
陈弼死死拽住他：“主将之责，是撑到最后一刻，不是第一个倒下！”
“有援军…来援军了！”
不知是谁一声喊，像从夜色中穿透火焰飘来，带着不真实的震动。
碎的街巷，惊惶的逃兵，甚至惊恐哭泣的百姓都抬起了。
下一刻，他们看到了。
火海尽，千余黑甲兵从夜中奔来，雪地上踏出一道血线。
最前一位黑甲将校，脸上血迹斑斑，嗓音带着撕裂的沙哑，像是咬着命从喉咙里吐出来的：
“城门未塌！景平未死！我季崇还在——谁敢退一步，我便一刀劈死他！”
他高举着长枪，那枪挑着的，不是旗帜，而是一个。
那是丁氏家的管事，被他生生砍了、斩下
通者的罪证。
那一刻，所有都看见了：
那支千的部队，从火光中杀来时，没喊“救援”，也没吹号角。
他们穿着杂的甲，步伐却整齐如一。他们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在看到西门已时，齐齐加速，如同一支黑
色的利矢，逆着逃兵
水冲去。
犬戎部队正在横扫街道，马蹄碾过尸骨，血水流淌如河。可这些，却从正面撞了上去。
不是侧击，不是偷袭。
是正面冲锋。
是以血
之躯，逆撞铁骑。
没有任何战术，没有半点犹豫。他们就那么直直地冲了上去，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冲就是死。
那一刻，仿佛整个景平都停了。
因为没有退。
那一千，在最狭窄的巷
，最混的街市，和最濒临崩溃的西门前，寸步不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