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机器之间,穿着统一的、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灰色工装的工们,如同机器上的零件般,麻木而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工作。有的负责将粗糙的金属坯料送
机床,有的负责监控仪表盘上不断跳动的、往往是红色警告的数据,有的则是在生产线的末端,将打磨完成(或者未完成)的零件进行分拣和装箱。他们大多面无表
,眼神空
,脸上和身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金属
尘和油污。长时间的噪音和恶劣环境,似乎已经剥夺了他们大部分的生气。
“伊莉娜”拿着报道凭证,找到了车间的工段长办公室——一个用透明合成材料隔出来的小隔间。工段长是一个名叫格里格斯(r)的中年男,身材粗壮,脸颊松弛,穿着一件相对
净一些的蓝色工装,正翘着二郎腿,对着一个小型娱乐终端看得津津有味。
伊莉娜敲了敲隔间的门。格里格斯不耐烦地抬起,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当看到她的容貌和那件(虽然宽大但仍难掩曲线)的风衣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带有评估意味的光芒。
“新来的?伊莉娜·科瓦奇?”他接过伊莉娜递过去的凭证,漫不经心地在终端上划了几下,“嗯,记录没错。分配到……区的细打磨组。”他顿了顿,手指在终端上悬停,“不过……区那边今天
手满了。你先去区的粗磨生产线顶
一下吧。那边缺。”
塞拉菲娜(伊莉娜)心中冷笑。她很清楚,所谓的“细打磨组”通常环境稍好,劳动强度也略低,而“粗磨生产线”则是整个车间环境最差、
尘最大、也最累
的地方。这显然是新
的“下马威”,或者是……某种暗示。
她没有表示异议,只是维持着“伊莉娜”那种怯懦顺从的样子,点了点:“是,工段长。”
格里格斯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油腻的笑容:“很好。区的负责是老
特,你去找他报道就行。”
他顿了顿,身体向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自以为“和善”的语气说,“小姑娘,刚来这里不容易。区那边……灰尘大,对皮肤不好。不过呢……”
他拖长了语调,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如果你‘懂事’一点,等区那边有空缺了,或者……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岗位,比如……仓库记账什么的?晚上有空的话,可以来我办公室……我们‘聊聊’工作安排?”
这赤的暗示,甚至比昨天行政登记处的科尔宾更加露骨。塞拉菲娜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烟
、劣质酒
和权力腐败的臭味。她的指甲再次掐
了掌心,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谢……谢谢工段长的好意。”她低下,声音细微,“我……我刚来,还是……还是先熟悉一下工作吧。我会……我会努力
活的。”她再次用工作作为挡箭牌,委婉地拒绝了。
格里格斯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别在这里碍事!记住,区的产量指标是每天800个标准件!少一个,或者次品率超过千分之五,都要扣工分!工分不够,月底的配给可就……”他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塞拉菲娜(伊莉娜)再次躬身,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恶心的小隔间,走向了标识着“区”的、车间处噪音和
尘最严重的地方。
这就是帝国的基石?
*她一边走,一边冷冷地思考着。
*用最低的成本,榨取最高的价值。无视安全,漠视健康,用生存配给作为枷锁,辅以基层管理者的层层盘剥和腐败……
她看到区的景象更加不堪。机床运转的声音更加刺耳,空气中的金属尘几乎浓得化不开,许多工
甚至连最基础的防护
罩都没有佩戴,或者佩戴的也是
早已被尘堵塞、失去作用的劣质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因为
作失误,手指被卷
传送带,发出一声惨叫,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然而,负责区的老特——一个面容如同风
橘皮、眼神麻木的老
——只是走过去,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条简单地给少年包扎了一下,然后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还能动就赶紧回去
活!耽误了产量谁负责?!”少年只能忍着剧痛,含着眼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塞拉菲娜的心沉了下去。这里没有尊严,没有权利,甚至连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没有。工们就像是消耗品,在
复一
的、看不到希望的劳作中被慢慢榨
。
而像格里格斯、老特这样的基层管理者,则利用着手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权力,进行着敲骨吸髓般的盘剥和压榨,将工
们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也消磨殆尽。
难怪……难怪会诞生出卡尔那样的仇恨。
*她想。
*在这样的环境里,仇恨几乎是唯一真实的感。与其说是卡尔选择了极端,不如说是这个环境……这个体制……将他
上了绝路。
她找到了老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编号。老
特甚至没看她一眼,只是指了指旁边一台空着的、看起来格外老旧、防护罩都有些松动的打磨机床。“新来的?去那台!把这些坯料推进去,按这个绿灯亮了再取出来!手脚麻利点!别给我偷懒!”
塞拉菲娜(伊莉娜)默默地走到那台机器前。冰冷的金属,刺鼻的气味,震耳欲聋的噪音,以及周围那些如同行尸走般的工友……这就是她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扮演的角色,需要体验的生活。
她的“夜莺”潜行,进了最严酷、也最接近真相的核心地带。她要在这里,亲身感受那“绞
机”的滋味,并从中找到……摧毁它的方法。
子,就在“泰坦重工”第三零件打磨车间那永无止境的噪音、
尘和刺鼻气味中,一天天艰难地过去。对于塞拉菲娜(伊莉娜)来说,这是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纯粹的、消磨灵魂的煎熬。
她那具虽然经过心调养、也曾为了生存而锻炼过的身体,显然无法立刻适应这种每天长达十二甚至十四个小时(算上隐
的强制加班)的高强度、重复
体力劳动。每天下工回到那个407室的“鸽子笼”时,她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
、每一根骨
都在尖叫抗议,累得几乎要散架。双手因为长时间接触粗糙的金属坯料和震动的机器而变得红肿、粗糙,甚至磨出了水泡。
但身体上的疲惫,相比起神上的压抑和屈辱,似乎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车间里的环境恶劣到了极点。安全措施形同虚设,工伤事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但就像她第一天看到的那样,管理者对此漠不关心,甚至会把责任推到受伤工自己
上,以此克扣本就微薄的工资和配给。工
们之间也弥漫着一种麻木、猜忌和绝望的气氛,很少有真诚的
流,更多的是为了争抢稍微好一点的工具、或者在工段长面前表现而产生的勾心斗角。
而对于“伊莉娜”这样一个外来的、年轻貌美的,潜在的危险更是无处不在。她尽量低调,沉默寡言,将自己隐藏在
群中,但她那依然难掩姿色的容貌和那件旧风衣也遮不住的、丰满成熟的身材,还是如同黑夜中的烛火,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特别是那个肥胖油腻的工段长格里格斯。自从第一天“伊莉娜”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单独聊聊”之后,他就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关照”她。分配给她的总是最难处理的坯料,对她的工作成果也总是格外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