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带着巨大痛苦和无限温柔的谎言,在她绝望的心底滋生。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尽管依旧颤抖:
“辰星乖……聂叔叔没事……”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声音温柔而碎,“他只是……生病了……在里面休息……”
她顿了顿,感觉每个字都带着血:
“聂叔叔……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他……他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坐……坐很大很大的飞船来的……”她努力描绘着孩子能理解的画面。
张辰星抬起,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大飞船?”对于“飞船”,他在基地的图像资料里见过,并且很感兴趣。
“嗯!”李维用力点,泪水模糊了视线,“现在……聂叔叔在这里的事
……做完了……他的病……也要坐飞船……回他原来的地方……去治……”她感觉心被这句话撕裂。
“坐飞船走?”张辰星的眼睛亮了起来,对“飞船”的兴趣暂时压过了担忧,“那……聂叔叔……会回来吗?”他的小脸上带着纯真的期待。
“回来?”李维的心猛地一缩!看着儿子那双不染尘埃、充满信任的眼睛,她怎么忍心掐灭那点微光?
“会……会的……”她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处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抖得不成调,“等聂叔叔……病好了……等……等辰星和明曦长大了……他……他可能会回来看你们的……”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苍白如纸的承诺。
但张辰星信了。他小小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放心的笑容,甚至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李维脸上的泪:
“妈妈不哭!聂叔叔坐飞船治病!病好就会回来!带……带星星糖回来!”孩子的世界如此简单,“飞船”和“星星糖”就能构筑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天真地安慰着悲痛的母亲。
而只有一岁多的张明曦,完全不懂这些话语。
她只是本能地感受到妈妈巨大的悲伤,于是伸出乎乎的小胳膊,紧紧环抱住李维的脖子,把小脸
埋进妈妈的颈窝,发出“唔…唔…”的、带着依赖和安慰的哼唧声。
李维紧紧抱着怀里的两个孩子——一个用天真的幻想编织着“归来”的童话,一个用懵懂的依偎传递着无声的温暖。
巨大的悲伤与谎言带来的撕裂感,如同两狂
的洪流,在她胸腔里猛
烈冲撞、撕扯!
她将脸埋进孩子们柔软的发间,肩膀因为强忍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们的
发和衣襟。
她死死咬紧牙关,牙齿陷
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
中弥漫,却硬生生将那几乎要冲
喉咙的、撕心裂肺的悲鸣,死死地堵在了胸腔
处!
冰冷的通道影里,只有两个孩子细弱的呼吸声,和李维那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剧烈的颤抖。
紧闭的医疗室门后,是生命无声的倒计时;门外这个颤抖的怀抱里,是一个用最温柔的谎言筑起的、关于“飞船”和“归来”的、脆弱而心碎的避风港。
接下来的六十三个小时,时间在医疗室惨白的灯光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中,被无限拉长又无压缩。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
李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聂宇的病床边。
她换下了那身烂的酒红长裙,只穿着基地最简单的灰色工装制服,长发随意地挽起,露出疲惫却依旧美艳的侧脸。
她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如同晕开的墨迹,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曾经流转的光彩被沉重的悲伤和极致的疲惫取代。
她强迫自己进食,在的提醒下摄取维持身体机能的营养剂和水,如同完成一项机械的任务。
困极了,就在冰冷的金属椅上蜷缩着眯一会儿,但任何一点仪器声音的异常变化,都会让她瞬间惊醒,心脏狂跳地扑到床边查看。
聂宇清醒的时间极其短暂,且如同断线的珍珠,散而难以捉摸。
每一次短暂的苏醒,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记忆错。
他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在濒死的混沌中,一次次跌回过往的时光碎片里。
“老李……图纸……图纸放哪了?”一次短暂的睁眼,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声音虚弱嘶哑,却带着一种属于过去的、同事间的熟稔吻。
那双空的眼睛努力地聚焦在李维脸上,却透着一
陌生的困惑,仿佛在辨认一个久未谋面的故
。
“新来的……实习生?不对……老李……是你吗?你……你怎么变样了?”他浑浊的视线在李维美艳的脸庞和饱满的胸脯上扫过,充满了不解和迷茫。
李维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吸一
气,强压下翻涌的酸楚,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模仿记忆中自己作为“男工程师李维”时那略显低沉、带着点技
术宅刻板的说话腔调:
“咳……图纸……图纸在……在第三号存储盘里。聂工,你……你专心养病。”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那份属于的柔美和沙哑,听起来别扭而生硬。
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做出推眼镜的动作,手指抬到一半才僵硬地停住。
聂宇似乎并没有完全听清或理解她的话,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嘴唇无声地嚅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眼神却再次涣散开,重新陷无意识的昏睡。
另一次苏醒,他似乎回到了更早的时候。
“妈……我……我这次项目奖金……不少……给你……买……”他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眼神空地望着虚空,仿佛看到了远在地球、早已逝去的母亲。
浑浊的泪水顺着凹陷的眼角无声滑落,混鬓角灰白的发丝里。那份
埋的、对亲
的眷恋和无法尽孝的遗憾,在濒死的混沌中被无限放大。
李维坐在床边,紧紧握住他那只冰凉的手,听着他对着虚空呼唤母亲,心如同被凌迟。
她无法模仿一个母亲的声音,只能一遍遍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轻柔而哽咽地重复:“我在……聂宇……我在……”试图用这微弱的回应,将他从记忆的泥沼中暂时拉回现实,哪怕只有一瞬。
还有一次,他仿佛回到了最初抵达潘多拉、休眠舱刚刚出故障时的惶恐。
“冷……好冷……维生系统……报警了……谁……谁来修……”他的身体在薄被下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眼神里充满了对冰冷和死亡的原始恐惧。
李维立刻起身,将病房的恒温系统调高,又找来一条厚实的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她俯下身,靠近他的耳边,模仿着记忆中维修队同事那种冷静的吻:“聂工,别担心,故障……故障在排查了,维生系统稳定了,温度在回升。”她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每一次配合他错的记忆,模仿着过去的自己或他
,都像在心上剜一刀。
看着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事、如今因她而加速走向终点的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迷失在
碎的时空里,那份无力感和
重的罪孽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但她强迫自己撑下去,用这笨拙的扮演,为他混的意识提供一个短暂的、或许能带来一丝慰藉的锚点。
第63个小时。
李维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椅上,靠着坚硬的椅背,陷
了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