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维莉亚思忖片刻,“图兰学院。”她要去尾宁思的宿舍,取回他一定没来得及带走的蔷薇之心。
农没再说话,转过
轻打了一下运粮马,马车向一个方向缓慢行驶。
她重新缩回麻袋间,心跳沉重地在打鼓。那片静谧里,她昏昏欲睡,却用指甲去扣手心的血痂,“你不是随便救我的。”
农眼皮微抬,黑暗中反
出一线冷光。他没否认,只淡淡应了一声:“你要活,就闭嘴。”
车辙碾过碎石,发出节奏分明的摩擦声,像是某种暗号。几息之后,庄稼地的另一侧闪了一下火光,一辆同样的运粮车缓缓汇小路。农
打了个短促的手势,两车并行不过片刻,便各自分开。
沙维莉亚心底骤然一紧。她想起之前和尾宁思提起过的组织、某些在学院藏书室里翻过的档案——反帝国的地下组织“岐山会”,据说连根须都扎在最不起眼的农户里。
“……你是岐山会的?”她声音低得几乎埋进麻袋里。
农没有答话,却在下一个路
猛然调转马
,走了一条与城西方向完全不同的岔道。
沙维莉亚被甩得心一沉。她本能地绷紧全身,随时准备逃下去。
可就在这时,农的嗓音像沙砾般低哑地响起:
“学院你回不去。有等着你。”
马车晃,身边麻袋的重量让她呼吸急促。
“谁?”她咬着牙追问。
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沉吐出一
气,像是在权衡什么。半晌,他才低声道:“是你必须见的
。”
这句话更像谜语,沙维莉亚心底的焦躁愈发浓烈。她本该立刻跳下去,冒着被追兵抓回的风险也要自己回学院——至少她要拿到蔷薇之心。
但焰痕在血脉里滚烫蜷缩,她知道,凭她现在的状态根本跑不出这片荒原。
马车驶进一片林子,四周树影森冷,虫鸣比庄稼地更密集。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笼,随即又一盏,两盏,像是有提前埋伏在此。
“下车。”农低声喝道。
沙维莉亚本能紧绷,手指摸到一块尖锐石。可下一刻,林中走出几
,披着粗布外衫,腰间却系着长刀。为首的是个年轻
,眼神沉而锐利,他抬手比了个暗号,农
也回以手势。
——果然是岐山会。
“小姐,我们等您很久了。”那年轻走近,
目光在她狼狈的模样上停顿片刻,像是确认了什么,“您是霍普的继承,也是他们要抓的
。跟我们走,别耽误。”
沙维莉亚浑身血骤然一凉。
他们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焰痕在体内猛烈抽搐,她几乎站不稳,却还是迫自己开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和帝国有什么区别?”
年轻怔了一瞬,忽而勾唇,笑意冷厉:“区别在于,开柯利大
在等您。”
他侧身,目光落林子
处昏暗的火光。那里的篝火映照出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数十
正等候着。他们是驻扎在此的成员,感受到沙维莉亚的视线,纷纷颔首。
“开柯利?”沙维莉亚忽然迈步向前,“尾宁思在哪儿?”
她的手心已被石块硌,血迹顺着指缝滴落。疼痛让她变得清醒,“就算我不走,你们也会让我走。”
年轻不可置否地点
赞同,然后伸出手,“我叫威廉,送你过来的是路德利。霍普小姐,您很聪明,知道跟我们走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尾宁思呢?”
“大还在等您。”威廉笑道,“请吧。”
是的,她的生早在卡米乌斯出现后就一团糟了,何必再多虑。沙维莉亚抬起
,“请再为我准备些吃的。”
*
“大,小姐越狱了。”艾德里向面对着壁炉的男
如实汇报着。
卡米乌斯面上没什么表。
艾德里知道,他快疯了。
(十)白宣
车厢在荒路上颠簸。
木板松动发出细碎的吱呀声,沙维莉亚背靠车壁,嘴里嚼着威廉递过来的粗粮饼和水。一路的追逐已让她几近脱力,此刻短暂的安稳,仿佛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事。
她闭上眼,胸腔里焰痕灼烧得愈发厉害,仿佛一条冷焰的蛇在血脉间盘踞。呼吸逐渐急促,眼前浮现出不属于自己的影像——漆黑的长夜、盔甲的冷光、某的眼睛,带着无
的俯瞰。
那笑声低沉,从骨髓里传出,敲击她心脏那处隐秘的角落:
“小沙维。”
但很快,梦魇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阳光与地,碧蓝的天空之下站着一个
,卡米乌斯朝她缓步走来,亲吻她的额
——
沙维莉亚惊醒了。
见鬼。她平复着呼吸,心说绝不能被他抓住。撩开车帘,外面一副小镇景象,她不曾来过,问对面,“你们据点有多少
?”
“这些问题还是等开柯利大告诉你吧,”路德利打着哈欠,又眯上了眼睛,“还有半小时。”
白昼的阳光落下,映照着灰白的墙壁与低矮的屋舍。这里与帝国境内的千百个小镇并无二致,门前晾晒着粗布,井边有提水,空气里混杂着灰尘与面饼的气味。若不是清楚岐山会的身份,沙维莉亚几乎会以为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地方。
马车缓慢减速,随后停在镇中心的一家石砌旅店门前。旅店两层高,屋檐下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窗棂里透出温暖的火光。门的牌匾斑驳陈旧,像是许多年未曾翻新的模样。
“到了。”威廉推开车门,示意她下去。
“休整半天,傍晚再走。”路德利跳下马车,推开厚重的木门。
沙维莉亚随着两进
。旅店里有
湿与木
混杂的气味,大厅里摆着几张圆桌,几个旅
正低声
谈,酒杯里残余的麦酒反
着光。楼上走廊延伸开去,房门一扇扇紧闭。
她被安排在靠窗的一间。房间狭窄,石壁上嵌着一只铁制烛台,床铺简单到近乎粗陋。
正此时,门外的威廉礼貌地叩响房门,“霍普小姐,请您务必与开柯利大通讯,这是大
的号码。”话落,从门缝里滑进一张纸条,沙维莉亚快步向前拾取。
尾宁思。
她的目光落在床的老旧转盘电话上,拿起的一瞬间,她感受到面颊湿润,是她落下的泪水。
嘟——嘟——
每一声脉冲都像铁锤敲在她心上。沙维莉亚手指颤抖,几乎要把话筒攥碎。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吸,随即是带着克制不住颤意的低语:“沙维莉亚!”
没有迟疑,没有问询,像是早已守在梦里等候,只要这一声,就足以击碎他所有防线。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眼。她紧贴着话筒,声音低到近乎哽咽:“是我。”
那静了半拍,接着传来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像野兽被铁链勒住脖颈般的低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
他几乎说不下去,每个字都像从血里磨出来。
“你还活着……谢天谢地。”
沙维莉亚咬住唇,胸腔的焰痕炙烤得她心发疼。她努力维持镇定:“我没事,别担心。”
尾宁思无法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