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业之所由起也，唐又都雍，故明皇间幸河东，因祀后土。圣朝之兴，事与唐异，而陛下无故欲祀汾
，其不可五也。昔者周宣王遇灾而惧，故诗
美其中兴，以为贤主。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
回，远劳民庶，盘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计？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启蛰，八月收声，育养万物，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此天意丁宁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夫民，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今国家土木之工，累年未息，水旱瀳沴（zl ），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其享之乎？其不可八也。陛下必欲为此者，不过效汉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颂功，以崇虚名，夸示后世尔。陛下天资圣明，当慕二帝、三王，何为下袭汉、唐之虚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以嬖宠邪，内外
害，身播国危，兵阙下，亡
之迹如此，由狃于承平，肆行非义，稔致祸败。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臣窃为陛下不取，其不可十也。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为可取，愿少赐清问，以毕臣说，臣不胜翘首待命之至。
真宗览奏，因他有少赐清问一语，即召内侍皇甫继明传旨再问，教他尽
说来。孙奭乃再上陈道：
陛下将幸汾，而京师民心勿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工未息，而夺攘之盗公行，外国治兵，不远边境，使者杂至，宁可保其心乎？昔陈胜起于徭役，黄巢出于凶饥，隋炀帝勤远略，而唐高祖兴于晋阳。晋少主惑于小，而耶律德光长驱中国。陛下俯从佞，远弃京师，涉仍岁瀳饥之墟，修违经久废之祠，不念民疲，不恤边患，安知今
戍卒无陈胜，饥民无黄巢，枭雄将无窥伺于肘腋，外敌将无观衅于边陲乎？先帝尝议封禅，寅畏天灾，寻诏停寝。今臣乃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承先志。先帝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群臣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者，反务卑词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糜爵，姑息于继迁，曾不思主辱臣死为可戒，诬下罔上为可羞。撰造祥瑞，假托鬼，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车驾，虐害饥民，冀其无事往还，便谓成大勋绩。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民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而痛哭也。夫天地祇，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祥，作不善降之殃，未闻专事笾豆簠簋，可邀福祥。《春秋传》曰：“国之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臣愚非敢妄议，惟陛下终赐裁择！
真宗看到此疏，亦知孙奭是个忠臣，但一种虚夸的念
，已是萦绕胸中，无从解脱，因此将两疏留中，束诸高阁。
仲春吉，乘着天气晴和，启銮西幸，仍奉天书发京师，出潼关，渡渭河，遣近臣祀西岳，遂进次宝鼎县。汉称汾。奉祀后土城祇，一切礼仪，略与前等。余如赏功赦罪，颁宴赐
惟西封以还，尚有余岳未封，再遣向敏中为五岳奉册使，加上五岳帝号，并作会灵观，奉祀五岳，一面任王钦若为枢密使，擢丁谓参知政事，另用林特为三司使，三互相勾结，专言符瑞。经度制置副使陈彭年素
媚，绰号九尾狐，与内侍刘承珪也通声气，广修宫观，朝中目为五鬼。承珪又奏言：“汀州王捷在南康遇一道，自言姓赵，讳玄朗，即司命真君，授捷丹术及小镮剑，既而不见，因此上闻。”真宗即召捷
朝，授官左武卫将军，赐名中正。廷臣均不胜惊异，真宗却语辅臣道：“朕尝梦传玉皇命，谓令朕始祖赵玄朗授朕天书。次，复梦传圣祖言云，吾座西偏，应设六位候着。朕乃命在延恩殿设道场，五鼓一筹，果闻异香。俄顷，黄光满殿，圣祖竟至。朕再拜殿下，嗣复有六到来，各揖圣祖，一一就坐。圣祖命朕道：‘我乃皇九的一，是赵氏始祖，再降为轩辕皇帝。后唐时复降生赵氏，今已百年，愿汝后嗣，善抚苍生，毋怠前志。’说毕，各离座乘云而去。王捷所遇，想即这位圣祖了。”愈造愈。王旦等不敢指驳，只黑压压的跪在一地，齐声称贺，因颁诏天下，避圣祖讳，“玄”应作“元”，“朗”应作“明”，载籍中如遇偏讳，应各缺点画。寻复以“玄”“元”二字声音相近，改“玄”为“真”，“玄武”为“真武”。命丁谓等修订崇奉仪注，上圣祖尊号曰“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圣母懿号曰“元天大圣后”。敕建景灵宫、太极观于寿丘，奉圣祖、圣母，并诏建康军铸玉皇、圣祖、太祖、太宗尊像，授丁谓为奉迎使，迎像玉清昭应宫。真宗又亲率百官郊谒，再命王旦为刻玉使，王钦若、丁谓为副，把天书刻隶玉籍，谨藏宫中。此后玉清昭应宫祀事，均归王旦承办，即赐他一个官名，叫作玉清昭应宫使。《纲目》于王旦病殁，特书“玉清昭应使王旦卒”，故本编亦特别提出。王旦虽自觉可笑，但帝命难违，也只得随来随受罢了。这是寓褒于贬之笔。
且说真宗皇后郭氏谦约惠下，疾侈靡。族属谒禁中，服饰稍华，即加戒勖。母家间有请托，未尝允诺。以此真宗亦颇加敬礼，素无间言。景德四年，从真宗幸西京，拜谒诸陵，途中偶冒寒气，还宫寝疾，竟致不起。及崩，谥曰章穆。宫中尚有数嫔，最邀宠眷的要算刘德妃，次为杨淑妃。这位刘德妃的履历不甚明白，她本随一蜀龚美流至京师，龚美素业锻银，自导妃都后，仍执旧业，不知如何得识内侍，出宫邸。是时妃年尚只十五，生得巧小玲珑，纤秾秀媚，兼且有一种特技，善能播鼗（to）。鼗本寻常小鼓，没甚可听，偏经她纤手摇来，音韵悠扬，别具节奏。在色不在鼗。内侍等遇着闲暇，辄往听鼗，渐渐的哄动都下，连襄邸中也得闻知。真宗尚未为太子，年少好，即带着侍役微服往游。既至龚美寓中，睹着这位刘美芳容，已是目眩心迷，暗暗称赏，及令她播鼗，果然声调铿锵，比众不同。刘亦知真宗不是常，除运动灵腕外，免不得有眉传目语的形，惹得真宗心猿意马，一经还邸，便令侍役召，作为侍
。当下问明籍贯，据说：“先家太原，后徙益州，祖名延庆，曾在晋、汉间做过右骁卫大将军，父名通，即在宋朝做过虎捷都指挥使，因从征太原，中道病殁。时尚在襁褓，因家世廉洁，向无余资，不得不鞠养外家。会因舅氏等相继去世，只剩表兄龚美，素业贱工，糊
四方，是以随徙至此。”话虽如此，未足尽信。她一面说，一面含着凄切态度，越觉楚楚可怜。看官！你想这真宗年当好色，怎肯将她轻轻放过？况这刘美心灵手敏，乐得移篙近舵，图个终身富贵。洛皋解珮，幸遇陈思，行云，巧逢楚主。两下里相怜相
，几似胶漆黏合，镕成一对鸾凤。偏真宗
母秦国夫秉严整，看他两小无猜，料有弊，遂乘间白太宗。太宗即传真宗，当面训责，令他斥逐刘。真宗不得已，遣出邸，潜置王宫指使张耆家。老婆子太不解事，几乎拆散鸳鸯。到了真宗即位，大权在握，当即召宫中，封为美。名称其实。
镜重圆，钟倍甚。那美确系聪明，对着那郭皇后，侍奉殷勤，就是与同列杨氏，亦和好无嫌，因此宫中相率称诵。未几进位修仪，且因她终鲜兄弟，即以龚美为后兄，令改姓刘，赐给官秩。银匠也运了。先是，郭后连生三子，长名禔（zh ），次名祐，又次名祇，皆早殇。杨氏生子祉、祈，又皆夭逝。真宗望子心切，又选纳沈为才。沈氏本宰相沈伦孙，父名继忠，亦曾任光禄卿。就是杨氏祖籍，亦尝通显，她本是天武副指挥使杨知信侄，比刘氏先襄邸，刘封修仪，杨亦封修仪。至郭后已崩，刘、杨名位相埒，均有嗣袭中宫的希望。沈才虽是后进，但系将相后裔，望重六宫，却也是一个劲敌。刘氏外表谦和，内怀刻忌，思产一麟儿，藉得后位，怎奈熊罴不梦，祷祀无灵，只好想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