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耳的声音并不大,但疼,其时表嫂也还炕上躺着,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他也被妈拧着耳朵拽到了西屋,「还敢不敢?还敢不敢?」
夕照的日头不知被谁扔进来,后来裤子是怎脱下来的全然不知,「知,知自己是谁吗?!啊?!」
声音依旧不大,却日头一样打在脸上,「连我,连妈你都敢……」
就是在这溽夏难捱躁动莫名时,几天来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给冲动搅和黄了。
焕章过来时刚开饭,他说你琴娘可能中暑了,「就别等她了。」
进屋后,书香回头又扫了眼。
他看着赵伯起跟贾景林在那聊着什么,他认为自己应该去西场看看——把菜和酒倒脸盆里,然后再泼他们脸上,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给杨伟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爹的人也来这么一手。
当然,这也就心里想想罢了,今儿什么日子,天塌下来不也得忍着,这正忍着,一旁忽地咳嗽一声。
「要反是吗?」
「啊」
了一声后,书香看向灵秀。
「喝口啊。」
他说,说话时,他又干笑两声,「晌午不也……」
「喝口?」
不等儿子
说完,灵秀已经把话扔了出去,「才多大就五毒俱全?」
她说拉倒吧你,而后说没点规矩,「你爷你奶都还没端杯呢,你倒不客气了。」
最后指着汽水,说要不就喝这个,要不就出去吃,「瞧着办。」
没等书香瞧着办,李萍已经扬起手来。
她叫了声小妹,又捋了书香脑袋一下,边笑边说:「还不去给你妈满上?」
「还没吃饭就下军令状啊。」
云丽也笑了起来,「瞅瞅,三儿都给整懵了。」
灵秀眨了几下眼。
「妈你净瞎说。」
呵呵笑着,转而又看向云丽,「不是你念叨前儿了,脑袋都给我念叨大了。」
一时间笑声四起。
被爷奶护着大爷挡着,书香边拿眼角窥视边搓脖颈子。
「傻小子,去呀,倒酒呀。」
屁股被大爷拍了一巴掌,书香如梦方醒,这蔫熘熘地走过去,不成想又被妈卜愣到了一边。
「还没喝就多了?这要是信着,啊,指不定又,愁死我了快。」
灵秀有些语无伦次,也没看儿子,张罗着让杨廷松和李萍赶紧落座,又朝杨刚和云丽摆手,说都别站着,「坐呀。」
话落,大侄和二侄两家陆续都凑到了门口,儿子却还在那戳着,她就朝他「哎」
了一声,「还等啥呢你?」
或许是因为高跟鞋哒哒两声,或许是因为妈恼羞成怒,书香便又激灵灵地「哎」
了一声。
别看晌午跟去敬酒,但真要说来拜寿的一共有多少人,书香还真说不清,尽管此刻滴酒未沾。
刚坐下没多久,可能十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敬酒就走马灯似的又开始了。
门前,他们前窜后跳往屋子里涌,杯里的内口酒就像新出锅的大便,老三篇开场白一过,端起来就往嘴里灌,生怕喝晚了尝不到热乎的。
好在这些人都是打个照面就走,没做逗留,而座上的两位女主人——云丽和灵秀也没再像晌午那样回敬,可即便就算这样看着也够紧心的。
恍惚六子也在其内,还有铁蛋,人模狗样的笑得比蜜还甜,书香真想站起来说说——「吃唆了蜜了是吗都——三爷正好也有一根,还有俩蛋呢。」
台子搭起来时,吃过饭的人又去而复返。
他们结伴而来,手里拿着大蒲扇二蒲扇,兜里也揣着风油精、清凉油,或叼着烟或端着茶壶,云集到院子里。
来晚的内些年轻人没占着好地界儿,干脆搭伙爬到墙垛子上,半大孩子遛狗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话筒一开,主持人很活跃,喂喂两声后便先把祝福给东家送了出来。
这时,院子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连西场树上都给一群年轻后生占领了,黑压压影绰绰,脸上也都五光十色,在地上房上树上闪耀着穿梭着,群魔乱舞似的,而谢津的《说唱脸谱》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饭后喝茶闲聊,喧闹中似偏安一隅,书香就又听到了老生常谈。
「根不能丢,本更不能忘。」
说的时候,杨廷松已经端起沏好茶叶的罐头瓶子。
他对着瓶口吹了吹,在冉冉升起的水汽中又说:「当然,也不能不与时俱进脱离生活嘛。」
就这些或许书香以前还有兴趣,自打发现丑闻,便再也不信内套玩意了,就如此前所听的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这类话。
有那么一阵,他甚至想大喊一声——「老子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开玩笑吗不是,但苍蝇无处不在,总不能因此因噎废食吧。
「说到底,农民就是农民,农民就要深入大众,就要和群众打成一片。」
车轱辘一开,内兴奋劲简直豆腐一碗一碗豆腐,而书香却被辗进泥里,「一家人分得开吗你说?肯定分不开啊!」
就是在这分不开时,亮堂声盖住了曲声,由杨刚接过了车轱辘:「就这块,啊,还是咱爸看的透彻。」
这番话自然是和他兄弟说的,看得出,他很高兴。
他兄弟也很高兴:「爸向来不就洞穿事事么,又与世无争吗。」
哥俩这番话说得老爷子脸上笑意盎然,本就红光满面,这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爸和你妈最大的快乐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嘛,过的不就是这个人嘛。」
说的时候,目光在一众妇女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老伴儿脸上。
「人多吃饭才香呢。」
边感慨边附和着杨廷松,就这话李萍还对俩儿子说:「昨儿晚上你爸这念叨,说最高兴的日子就是这过生日,小华不也放假了,到时候人就真的齐了。」
提了两笔闺女,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她说哪都好,就是天太热了,「你说说,啊,去年还不这样儿呢。」
「报上不都说了,首府内边更邪乎。」
杨廷松呵呵笑着,「也到了热时候了不是。」
说完话,他眼皮一耷拉,对着瓶口吹了吹,继续小口抿了起来。
杨刚瞅了眼云丽,笑着说:「半夜都热醒了。」
随即他又说:「早就想装空调了,我看……」
不等他说完,杨廷松连连摆
手。
「再把嘴吹歪了。」
他放下罐头瓶子,从桌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支点上。
「热是热了点,不热能叫夏天吗?」
青烟从嘴里吐出来时,他又说:「这可不是什么坏事。」
是好是坏书香不知道,也没心思管。
他乍着头发,就跟打车轱辘底下爬上来似的,他抹了抹脑门上汗,也想跑出去吼上两嗓子。
昨儿确实热,白天热晚上也热,热的人五嵴六兽睡不着觉,汗顺着脖颈子往下淌,擦都擦不供。
躺在床上,他跟焕章净折饼子玩了,后来干脆搬到大房里,铺了席子,又去菜园子舀了半盆凉水,那也是愣了不知多久才静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