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召弟把窗纸捅开一个,用泪眼看着走在街上的姐姐。一
冷风通过窗眼儿吹到她那流着虚汗的脑门儿上,她往旁边躲一躲,用棉袄把窗眼儿挡住,刚想倒下身去,听到有
敲门。王召弟认为是马文,喊起马向东,马向东把门打开,看到站在门
的是孙胜才。
马向东瞪着眼问:“半夜三更的,你来什么?”
/> 孙胜才后退两步,躲开马向东,然后装做很秘的样子对他说:“跟你说没用,这事得跟你妈说。”马向东推孙胜才,没好气地说:“我妈睡觉了,你走吧!真有事,明天找我爹。”
孙胜才说:“这事挺重要,到了明天,黄瓜菜就得凉。”
王召弟听到孙胜才说有重要事,她在屋里说:“让他进来吧,你俩别在外面吵嚷。”孙胜才进了屋,冷风也随着吹到屋里,王召弟感到冷,上下牙不停地磕。马向东着了急,催促孙胜才:“你这个稀屎痨,没事找事,有啥话快点儿说,我妈还病着呢。”孙胜才转身想走,被马向东拦住,孙胜才想:“既然来了,就得把事说出来,不然马向东也不会轻易饶过我。”
他说:“马三叔和肖艳华,他俩在伙房……”
孙胜才只说半句话,马向东和王召弟都着了急。王召弟爬到炕边,身子不停地颤抖,连问话都不连贯:“他,他俩怎地了?你快说,快说呀!”
孙胜才是想告诉马文和肖艳华通的事,让王召弟去抓
。看到王召弟病成这个样子,他改变主意撒了谎:“马三叔和肖艳华在伙房打起来了。”
王召弟稍稍松了一气,因为她知道,老爷们在外面打架是常有的事,只要别伤
就行。刚想问有没有
拉架,却看见马向东往外推搡孙胜才。
马向东瞪着眼睛说:“这点儿小事你也告状,快他妈滚出去!何荣普那个拨不是好东西,他老婆挨打也活该。以后这种事你装看不见,别他妈半夜三更来敲门,吓
啦的。”
孙胜才刚想把看到的事瞒过去,让马向东一顿数落,他生起满肚子气,故意说:“不是马三叔打了肖艳华,是肖艳华用刀砍了马三叔。”
听到丈夫被砍,王召弟又一阵哆嗦,她从炕上翻下地,慌忙抓起棉袄,推着马向东往外走。马向东拦不住,只好扶着她去了大食堂。
大食堂房门紧闭,马向东跳过院墙,从里面开了门,把王召弟扶到伙房门。伙房墙高,翻不过去,门又在里面闩着,他娘俩在门外听。听不见伙房里的声音,从门缝往里看,里面有昏暗的亮光,王召弟更加害怕:“怎么这样消停呢?是不是丈夫出了意外?”她的心突突跳个不停,嘴里默念:“老天保佑,可别出
命啊!老天保佑啊!”
马向东看到病中的母亲不停地颤抖,他也感到春夜的清冷,烦躁的心压上沉闷。而孙胜才没跟过来,他怀疑这小子在耍戏他娘俩,恼怒的马向东无处杀气,用尽全力去踹门。
门的木闩因腐蚀不抗力而折断,木门“吱嘎”一声敞开。王召弟借着提灯的光往里看,不堪目的景象呈现在她的眼前。惊慌愤怒的王召弟一
气没上来,当即昏倒在伙房的门
。
马向东看到母亲吐白沫,连声叫“妈”,王召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马向东顾不得伙房里发生什么,大声呼喊:“不好了,快来
哪!我妈不行啦!”
夜静,马向东的呼喊声传遍整个村子。但是,大部分社员都钻进被窝,睡得香甜不愿起来。
孬老爷没有睡,穿着衣服眯着眼斜在南炕的炕儿上。他好象在想什么事,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出气也非常均匀。刘仓听到呼喊声,掀开幔子跳下地。孬老爷慢慢地睁开眼,不紧不慢地问:“你刚从水库上回来,半夜三更的,又想
什么?”
刘仓一边穿衣一边说:“外面有呼救,声音像马向东,怕是出啥大事。我去看看,能帮就帮他一把。”孬老爷把眼闭上,慢条斯理地说:“去不去都没用,没啥大事,真有事马文就出面了,别听那小子瞎咋呼。”
贾半仙也没睡着觉,躺在凉炕上想丈夫。自从孙二牛去了大山窝水库,她心里总是空得慌。孙二牛在家时,贾半仙总是挑毛病,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骂得孙二牛无所适从。孙二牛不在家,她又觉得这个家像失去了顶梁柱,不但没依靠,也少了一份温暖。孙二牛去水库才一个多月,贾半仙就掐指算行期,觉得丈夫走的时间太长。她看了看缩成一团睡得香甜的儿子,闭着眼睛低声念叨:“天苍苍,地荒荒,各路仙帮帮忙,孙二牛是个大傻蛋,老实得像个大笨羊。保我二牛能平安,逢凶化吉又呈祥,胸前戴朵大红花,完成任务回家乡。”就在她虔心祈祷的时候,被马向东的呼喊声打断。贾半仙骂一句:“丧门星!”想闭上眼睛继续祷告。又觉得马向东喊得挺吓,好像出了什么不幸的大事。贾半仙笑一下,坐起身说:“马文也该遭点难,他跟吴有金穿一条裤子,刘屯成他家的天下了!他让谁向东,谁就不敢向西,看我家二牛老实,非得让他去水库,扔下我娘俩,怪孤单的。”贾半仙又仔细听了听,觉得马向东的喊叫声挺凄惨,她的心“咯噔”一下,翻身下炕,出了门边走边说:“这王召弟是个好
,没坑过谁害过谁,她可别有什么意外。”
刘屯还有没睡觉的,那就是何荣普。他把两个孩子都哄睡,自己坐在门,直呆呆地看着残缺的月亮。老婆这么晚还不回来,又不能到大食堂去找,他心里着了火,焦急地在家里等,街上有点声音,他都会站起来看一看。马向东呼喊声惊动他,他没往心里去,还滋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希望马家得到报应。但听到叫喊声来自大食堂,何荣普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怕肖艳华和这事有牵连,更怕给他一家再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刘仓刚到街上,碰上了刘强,刘强说:“从马向东的呼叫声音看,可能是出了大事,你赶快把嫂子叫醒,她懂医,能帮上一把。”刘仓转身回家找方梅,刘强向大食堂跑去。
大食堂门站满
,
们主动把方梅和贾半仙让到里边。面对不醒
事的病
,贾半仙束手无策,只在旁边念叨:“老天保佑,大仙显灵,小鬼让路,阎王爷施恩,我姐不到寿,可别让她走。”
方梅拿过王召弟的手,诊了脉,对马向东说:“别瞎喊叫了,你妈是一急火,安静一会儿能缓过来。但是,她病得太久,身体太弱,你们再不抓紧治病,那可就危险了。”方梅问马向东:“你妈病成这样,把她领到这里
啥?又是什么原因给她这样大的打击?”马向东看看方梅,又看看刚刚上锁的伙房门,然后低着
蹲在母亲身边,啥话也不说。
王淑芬家虽然离大食堂较远,也能听到马向东的呼喊声,她认定妹妹出了大事。王淑芬弄不明白,妹妹刚才还在家,怎么转眼间就去了大食堂,又怎么出了事呢?她心慌手,费了好大劲才把衣服穿上,先到了马文家,果然妹妹不在。那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猛地掉下来,整个身子都在下沉,连迈步都显得艰难。
在伙房门,王淑芬看见
们围着的正是王召弟,她扑上去大声哭叫:“妹妹呀!你这是咋地了?你睁睁眼,看看你姐姐呀!你这样走了,这是为啥呀?你还说不放心小霞,你可不能这样走啊!”方梅见王淑芬哭的伤心,一边往起抱她一边说:“婶儿,没啥大事儿,只是病得太久,经受不住打击。现在是昏迷,先不要翻动她,一会儿能缓过来。只是不知是啥事对她打击这样大,得弄明白咋回事,才能解开她心中的疙瘩。她醒来后,咱们想办法把她送到医院去。”
王淑芬这才想起找马文,四处张望,没见马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