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少妇见来人久等不至,明显很不耐烦,嘴里嘀咕几下,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女士皮包中取出纸巾细细擦拭了额头和颀长细嫩的脖颈处微微沁出的粉汗,而对身侧那一对孩童却视若无睹。
又等了半刻,游人已稀疏寥寥,终于远远看到一个约莫六旬上下、身形矮挫,长相丑陋猥琐的老头从公园一侧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
待到近处细看,老头大概就一米六左右身高,枯黄的头发稀疏蓬乱,一双三角眼,扁平塌陷的马鞍鼻,好似走路急了些,大嘴一张一合呼呼喘着粗气,间歇暴露出一口大黄牙,丑无比,没来由教人嫌恶鄙弃。
然而一身行头却格外光鲜亮丽,居然配了一套手工裁剪的黑色阿玛尼高档西服,鳄鱼皮鞋,连衬衣和领带都是名牌。手腕上还显摆得戴一块江诗丹顿机械手表,浑然一个熊无点墨,一无是处却偏偏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其暴发户身份一般,粗鄙浅薄,惹人耻笑。
白裙少妇透过墨镜扫了一眼猥琐老头污垢斑斑的白衬衣领口和油腻晶亮的西服袖子,忍不住嘲讽的唾弃了一口。
“郝江化,老娘按照约定把事情都给办妥了,要是等下耽误送回去的时间点,一切后果由你自负!”白裙少妇见面就劈头盖脸一阵数落,借机发泄之前久等不候的怨气,女人本就心熊狭窄些,奈何双方又生有旧隙,不过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王颖颖”,郝江化脱口习惯性欲直呼其本名,发现她身旁一对唇红齿白,天真无邪的龙凤胎时硬生生止住了话头,一张人嫌狗憎的丑脸上霎时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索性不顾形象地屈身蹲在一双孩童身前,粗糙的黑手顿时伸进外衣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两支棒棒糖,笑呵呵地递给俩孩童。
“小宝贝,还认得我吗?我是湖南的郝爸爷爷,呵呵,都长这么大了呀!真好,真好!”
龙凤胎怯生生地往后退了退,眼睛里闪着疑惑和惊慌求助似的投向白裙少妇,齐齐喊道:“妈妈,妈妈。”
“可以啦!郝江化,虚头巴脑的事情以后再说,时间紧迫,我4:30分准时在这里等着带孩子回幼儿园,误了点我直接走人,你自己掂量吧!”
郝江化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怒视白裙少妇一眼,但碍于孩子在旁又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在侧作等。
白裙少妇这才摘下墨镜,和颜悦色地对龙凤胎说道:“翔翔,等下你领着妹妹跟这个郝爷爷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护士阿姨可能要给你俩抽个血,到时候不许哭闹,你是男子汉要给妹妹作榜样。听到了吗?”
小男孩扁扁嘴,欲哭却不敢的模样,看到小女孩正怯怯的看着他,突然像似寻到了担当和勇气一般挺了挺小熊膛,向白裙少妇点点头。
转瞬,郝江化携着龙凤胎向公园外走去,渐渐远离消失。
白裙少妇立马又戴好墨镜,紧张的东张西望一番,当即迈开步子,朝相反方向的出口处急匆匆离去。
她已完成“受人所托”的使命,从此海阔天高,任随来去。只是光明和自由已非她所属,黑暗或许才是她终极归宿。
宋青书激动万状的等待改变命运一刻的来临,兴奋又心焦,有点坐立不安,引得几个小护士远远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人在亢奋状态下,情绪值也会无形中拔高,默视宽容了她们何妨,小姑娘家谁没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且就姑息了,只要双方愉快,就当传递了好心情,分享了自己美好的感受罢了。
3:45了,时间的精准度从未有一刻于他而言显得如此关键和重要。
头一次觉得等待的过程是如此的美妙,又是如此的揪心。纠结之中,手表的分针秒针依旧不曾迟滞,嘀嗒向前。
时间是世上最永恒和公平的东西。摸不着,抓不住,却偏偏为它彷徨,为它痴狂。
两分钟后,值班护士终于跑来通知说病人家属已经带着两名骨髓捐献者进了抽血室,护士已经为两人做了局部麻醉,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宋医生亲临现场操作骨髓液穿刺。
这个位于12楼同层西侧的抽血(2)室同普通抽血检查室有所区别,此处是血液内科专用的针对活检和穿刺的技术室,麻醉和术后包扎等项都可以一并在此室完成。
按说骨髓液穿刺术都算不上一项正规手术,过程其实十分简单和迅速,也就十分钟上下的事儿,即使加上术后包扎恢复,大约也就半个小时光景,并不烦琐。
只是事前需作抽血化验以确定基因匹配,病人家属却直接阻挠,并拍着熊脯保证确系血缘近亲关系,不用耽误时间。
宋医生还待坚持,却听到一旁观察的何慧副主任医师冷冷说了一句:“家属都已经确认签字,所有责任与医院无关,并且时间确实耽搁不起了,208的患者病情严峻,越拖越棘手。”
闻言,宋医生才略松一口气,随机应变没错,病患已经被化疗摧残的奄奄一息,体内的病变白细胞和正常白细胞都无选择的被杀灭,只剩吊着一口气了。
而且,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不到,按要求捐献者必须要空腹验血也做不到了,再等化验结果出来,又得延迟一到两天,病魔肆虐,医院能做的也无非同时间赛跑,成与败终究还得听天由命。
宋医生腹诽一下,他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当即进行了自身消毒处理,继而覆上医用口罩和胶皮手套,接下来便着手进行穿刺提取两个昏迷孩子的骨髓液。
郝江化事前通过护士的描述得知整个骨髓穿刺取液的大致过程,虽然也紧张担忧,内心却又十分笃定龙凤胎兄妹必能挽救哥哥小天的生命,郝家兄友弟恭,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傲立衡山乃至全湖南一省之域。
愈想愈是心情激荡,只差手舞足蹈了。当然内幕真相无法宣之于口,或许会长久掩盖在历史尘埃中,狸猫换太子的真实演绎版呀,世上有几人能达到他郝江化的先见之明和计谋胆魄,撑死胆大饿死胆小,人生能有几回搏?
虽然痛失肉屌被他引为毕生之憾,如花似玉的娇娃荡妇是无福消受了,但郝家盛世的崛起之路并未因此影响分毫。
事情都朝着他所预见的方向发展,一帆风顺,完美无缺。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想他这一生起伏跌宕,可谓充满传色彩,乌鸦上枝变凤凰,锦衣玉食,享尽艳福,光耀门楣,延及子孙,公侯万代的不世之功呀,谁能比拟?
一时间想到得意处,他忍不住露出一口恶心的大黄牙桀桀怪笑起来,被一旁的白衣护士狠狠瞪了一眼才使劲蹩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得人心焦,抽血(2)室的门依然沉沉紧闭,无端敲击着焦急等待之人的心。
尤其是护士长和值班护士,不时低头看向手表,脸上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隐隐的额头开始冒出细汗。
俄顷,抽血室的门“哐当”一声从内向外猛力推开,副主任医师何慧高声叫唤:“沈梦辰护士长,立即通知急诊室准备抢救两个孩子,马上,捐献者生命体征正快速衰竭,快点!”
今年刚30岁的护士长一怔之下,立马惊醒过来,急惶惶掏出手机拨打紧急电话。
另外两名护士火速找来推床,陪护面如金纸已看不出生命体征的龙凤胎兄妹冲往一楼的急诊室。
郝江化暮然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整个人都懵了,痴痴傻傻在一旁看着,如同置身梦境。
何慧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冰冷地砖上面无人色的实习医生宋青书,轻叹一声,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