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应了一声,便聚拢在银衣人身后,玄奘也被符红瑶拉了过去,混在几名阴阳宗弟子当中。
待得阴阳门的诸人依次站好后,银衣人才对肥胖老者冷冷说道:「出手吧。
」肥胖老者小眼中寒光一闪,张开嘴巴,一片绿莹莹的叶子从他口里飞了出来,那叶子浮在空中,见风就长,瞬息间就变成一把三尺长短的芭蕉扇。
肥胖老者双手持着扇柄,呵呵的笑道:「前些日子,我向一至交好友借得这柄扇子,听说乃是仙家宝贝,妙用无穷,今日刚好带在身上,萧小哥且受一扇罢。
」说着缓缓举起芭蕉扇。
那扇子稍一举动,大气便荡然一震。
无数的云水之气向扇面汇聚,随着扇子渐渐举高,汇聚而来的水气形成数十道白色的小气旋,拼命往扇子里钻,气势甚是惊人。
早在肥胖老者握持住芭蕉扇时,长须道人就喝令青袍汉子等修行者撤离出裂谷。
银衣人的一头白发笔直向后飘起,他伸手往身前一指,听得一阵利器破空的颤鸣,一面由无数剑刃组成的透明盾牌,若有若无浮现在他身前。
银衣人召唤出透明盾牌后,脸色发白,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急拍身上的数个部位,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他身上亮起,照在他和身后的几名阴阳宗门弟子身上,形成一个个相连的厚实光罩。
他身后的几人当中,玄奘一身月白僧衣,身上乾乾净净的,没有任何的光芒。
符红瑶惊叫了一声,急急叫道:「师伯,臭和尚他……」银衣人心念一动,知道自己出了差错。
他释放的乃是阴阳门中最高等级的护罩,名曰「心相连」,这种护罩防护力惊人,施放便捷,只需激发事先绘画在身上的符咒即可,在斗法时极是得力。
心相连护罩一旦激发,便可自动感应在场的阴阳宗门人,在各人身上生成一个强力的护罩,这些护罩相互依存,只要其中一人的法力能维系下去,那麽所有的护罩都不会破裂。
只是这种护罩的符咒绘制甚是艰难,阴阳宗中只得区区数人能得以装备。
然而心相连护罩有一个特性,就是只能感应修炼了阴阳宗心法的门人。
玄奘不懂阴阳宗心法,这护罩自然是没有罩上他。
不过银衣人此时也来不及补救,因为肥胖老者已是将芭蕉扇举高到了顶点。
谷地的上空茫茫一片,无数的白色小气旋融合汇聚一道漏斗状的巨大气旋,呼隆隆的从芭蕉扇的扇面直通到天上,声势极其猛恶。
肥胖老者嘿的一声,脸色涨得通红,小眼睛中精光四射,他鼓荡起全身法力,擎着芭蕉扇,猛的向下一扇。
芭蕉扇从顶点扇落的瞬间,那漏斗状的巨大气旋被完全吸入扇面,然后随着芭蕉扇的落下,狂猛的气旋从扇面喷涌而出。
无数剑刃组成的透明盾牌瞬间破碎。
裂谷中地面摇撼,昏暗无光,滚滚狂风肆虐迅猛,淹没了银衣人及他身后的阴阳宗门人,数个土黄色的护罩明明灭灭,似乎随时会碎裂。
狂风未起之际,玄奘就感觉到了不妙。
只是谷地中陡变的形势,根本容不得他选择,也无可反抗和逃避。
在芭蕉扇落之前,玄奘运足了力气,在坚硬的地上踩踏出两个盈尺的深洞,将双足深陷其中,他俯伏着身子,尽力减少躯体的受风面,十趾牢牢的抓住地面。
罗黑虎顶着一个深黄色的护罩挡在他身前,符红瑶和另一名阴阳宗弟子,一左一右紧紧的扶挟住他,然而芭蕉扇一落,他们一切的努力都土崩瓦消了。
那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天地间的大力。
在狂啸的烈风当中,玄奘只觉得身子一轻,便手舞足蹈的被吹卷而起,瞬息就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
19钓海(上)四周尽是一片白茫茫,玄奘只觉得天地旋转个不休。
他的身子被狂暴的气流卷裹着,在空虚无所依的不停的翻滚浮沉。
不时有断枝乱石土块等杂物,被风流卷入,带着尖啸声从他身边急掠而过,所幸的是不曾击打在他身上,否则不是皮破肉绽,就是筋摧骨折。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玄奘的身心皆浑噩不清时,风势减弱了下来。
玄奘强打起精神,忍着不停翻滚带来恶心的晕眩,勉力睁目看去,见身周那黑沉沉的暴风似乎变得稀薄了些,有些许的亮光从外头隐隐透进来。
又过了一会,暴风那黑沉沉的颜色渐渐消去,变成了白茫茫一片,他的身躯也不再翻滚了,而是宛若置身湍流一般,被那强烈的风势吹得飘浮不定。
玄奘心中一凛,这是风势将息的迹象。
他被狂风一路裹挟,如今不知被吹飞到何方天空上,若是风势缓下来,承托不住他的躯体,势必是摔将下去,变成一块肉饼。
玄奘定了定神,在烈风中挣动身体,一点点的将身上的僧衣除下,小心万分的把僧衣双袖分别紧绑在两条大腿上,然后蜷缩着身子,将余下的僧衣密密抱在怀中。
他艰难的做完这一切,不久后,风势就弱了下来。
风流渐渐承托不住他的身体,开始沉甸甸的堕落。
玄奘暗暗一咬牙,身子展开,双手紧紧握持着僧衣下摆的两端,向上便是一扬,那僧衣就兜风鼓起,宛如一把月白的大伞。
他的身子陡然一震,僧衣形成的大伞,带着仰面朝天的他在空中飘飘荡荡,虽不能阻止下跌之势,却也减缓了许多。
玄奘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有暇扭头向下望去。
入目尽是一片湛蓝的水色,无边无际,原来他被狂风吹飞了不知几百千里,如今是身处大海的上空。
他四下张望,完全找不到任何陆地的影踪,不由得心中叫苦。
这般落入茫茫大海中,虽不至于摔成一块肉饼,然而他身上无水无食的,只怕也是多挣扎几天,便在海上活活困死了。
便在此时,听得头顶撕拉一声,却是那僧衣吃不住鼓荡的风力,裂了一个口子,那口子被风力所激,瞬息就将僧衣裂成两截布片。
玄奘惊呼一声,身子如秤砣般直堕而下。
海面上浪花溅起,他四脚朝天的猛撞在水面,身子抽搐了一下,背脊疼痛欲裂,而后冰冷稠厚的海水就将他吞没了。
亏得他此前已降落到距海面十余丈的高度,这一下撞击虽然猛烈,却只是内腑受到震荡,并不致命,也没有昏迷过去。
玄奘很快浮出水面,张嘴喷出一口混杂着鲜血的咸涩海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划动手脚,在海水中稳住了身子。
他是江流漂来的弃婴,自幼便在江河边长大,一身水性相当不俗,不消说是此时风平浪静的海面,就算在风大浪急的风暴中,一时半会也断不至淹死。
玄奘强忍着胸腹间那烦闷翻涌的气血,在水中缓缓游动了片刻,仔细看过四周的境况,便翻身脱下贴身亵裤,扎紧两条裤腿,吹胀了气,做成一个小小的浮囊。
这般粗陋的浮囊虽然不消多久就会漏气扁瘪,然而在这茫茫的海面,依靠着它,至少可以得到片刻的歇息。
玄奘将浮囊放在颈后,仰面浮在海水中,手脚轻轻划动,保持着身子不下沉,这是最节省力气的浮水法子。
他落水时,内腑震动甚烈,此时头脑昏昏沉沉的,能省一点力气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