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浮了良久,忽觉得身周的水流泛起了一丝波动,似是有甚幺物事经过,他心中一动,扭头看去,便见一条尺许长的青色海鱼在身旁游动,他心中一喜,反手一拳就将那海鱼打得浮了上来。
他下意识的捞过那海鱼,却是怔住了。
汝不可行淫。
若为口腹之欲,行杀生之举,有违佛门根本………一时间,一条条佛门戒律从他脑海里流转而过。
当日失却元阳之身,或曰迫于无奈,情有可原,然而眼下,自己分明是因为饥渴难耐,而出手击杀这海鱼。
只不过,佛门虽慈悲,束手待毙却非证佛之道,这其中有许多想不明白的碍难……玄奘沉思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他此时身上光溜溜的,割肉小刀等随身物件已遗落了。
他也顾忌不得许多,徒手将那海鱼扯开,撕下一片洁白的鱼肉,放进嘴里,这生鱼肉入口甚是腥涩,然而咀嚼几下后,便生出一股鲜甜的味道,倒不甚难咽。
小半条鱼吃下去后,玄奘的精神旺盛了一些。
他又仰头察看了一遍周围的海面,四下尽是水茫茫一片,没有船只没有陆地,就只好继续仰浮在海水之上。
便是如此,玄奘靠着小小的浮囊,在海上漂流了数天。
这一天,玄奘昏昏沉沉的从瞌睡中醒来,觉得脑袋比平素沉重了许多,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无尽的蓝色水波,他默默翻身,一面划着水,一面将那已经扁瘪了大半的小浮囊,重新吹气鼓胀。
忙活完后,他方用手背贴了一下额头,火烫无比,却是生病了。
他从空中堕落到海上,内腑本已是受了震荡,再加上这些天不停的划水漂流,只有累极了才瞌睡上那幺一会,体力消耗甚大,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
蔚蓝色的天空上,一只灰白色的飞鸟一掠而过,玄奘精神猛的一振。
他没有任何海上的经历,然而他在书籍中却是看到关于海上的记载。
飞鸟在空中飞翔是不能持久的,必须有驻地让其歇足,否则会活生生累死,海上若是有飞鸟出现,那就是说,附近必有陆地或岛屿的存在。
玄奘勉力举头,极目四顾,入目的还是无边海水,哪有一丝陆地的影子。
玄奘张望了一会,疲惫的仰靠在浮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飞鸟。
飞鸟在空中盘旋了一阵,长唳一声,双翅一敛,竟是扑棱棱的落在他的胸膛上,尖利的趾爪抓得他的皮肉一阵生疼。
飞鸟在他胸膛上踱了几下,停了下来,侧着脑袋,用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
玄奘与飞鸟对看了片刻,叹息一声说道:「原来你也找不到陆地,想借我的身体来作驻地,歇足一番是吗?」他喃喃的说着,脑中一阵昏沉袭来,就此人事不知了。
玄奘再度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东西。
他吃力的辨认了一会,才看清这是一片挂在床头的布幔,只是颇为残旧,怕是时日不浅了,这时有一个女子声音在他旁边咋呼呼的喊说着,不过他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我被人救起来了,玄奘这样想着,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玄奘在床上睡了三天,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如今身处的,是一个名为孙铁柱的渔民的家中。
孙铁柱是孙家棚的一名村民,孙家棚是一个小渔村。
这个叫孙家棚的渔村坐落在一个方圆百十里的海中孤岛上,这孤岛名为龟流岛,离大唐疆域几近千里。
孙家棚渔村约莫有百来口人,三四十余户人家,以捕鱼兼耕作为生。
孙铁柱前些天出海捕鱼时,发现昏迷在浅海区域的玄奘,便将他救起,带回家中照料。
孙家棚村民的语调甚是怪异,翘舌尖声,宛如鸟鸣,玄奘听不明白,他们也听不明白玄奘的话,唯一勉强能与玄奘沟通的,是孙家棚的村长老孙头,老孙头能磕磕巴巴说上几句走调的大唐正音。
从海里捞起了一个唐国和尚,这对于素来平静的孙家棚可是一件大事,老孙头每日都来探视玄奘,以上便是从他口中得来的消息。
这日早上,玄奘觉得精神稍稍旺健,便起了床,穿上一件不甚合身的灰褐色粗布短衫,走出了房间。
他的僧衣已在暴风中损毁了,如今所穿的,估计是那孙铁柱的替换衣裳。
走出到堂屋,见一个黑瘦的女子在操持一些家务,正是孙铁柱的浑家,屋里不见孙铁柱的影踪,料想是出门了。
玄奘向孙铁柱的浑家比划了几下,示意要出去走走,那女子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通,玄奘也听不明白,就笑了笑,缓步出了门口。
孙家棚建在一个避风的山坡上,孙铁柱的家就在山腰上。
玄奘打量了周围一会,便举步往山上走去,一路对迎面的村民点头合十,微笑致意。
据老孙头说,他在昏睡期间,几乎所有的孙家棚村民都好奇的来探望过他。
不多时,他就登上到山顶,举目四眺。
这龟流岛是南北走向的长条状,正如老孙头所说的一般,东南西三个方向,海岛以外便是茫茫海水,北面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山林之后的远远可见着一座峻奇的山峰,料想那就是海岛另一端的尽头。
玄奘看了一会,又缓缓的顺着原路向下走。
20钓海(中)玄奘看了一会,又缓缓的顺着原路向下走。
他一路行至山脚,在村口不远处,有一片开阔平坦的平地被垦作一些农田,有几人正在田中劳作,其中就有他的救命恩人孙铁柱。
孙铁柱此时赤着古铜色的上身,弓背弯腰的扯着两条绳索,吃力的一步步向迈动,他身后跟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扶着一辆被绳索牵拉着的犁头,慢腾腾的翻着泥土。
孙铁柱好容易拉完一陇田地,就松开挽绳,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玄奘走了上去,对孙铁柱和那老者比划了几下,在两人愕然的眼神中,拿过那挽绳,示意扶犁的老者跟上。
他在床上睡了数天,身子虽未康复,力气远不及平时,然而比普通人还是大了许多。
他单手拉着挽绳,顺着田陇慢慢向前走动,犁头在他身后翻出一道深深的土沟,时间不大,一块田地就犁好了。
孙铁柱惊讶的合不拢嘴,从田埂上跳了起来,冲田地里的其它人不知嚷说着甚麽,又跑到玄奘面前,拼命的比划着大拇指。
玄奘微微一笑,孙铁柱满脸憨笑的说了一大串话,往嘴里比划几下,就拉着他向村子走去。
玄奘抬头看了看天色,是午饭时间到了。
孙铁柱家的午饭甚是粗陋,一小桶米饭,一碟子蒸鱼干,一碟子咸菜,还有一盆子贝壳煮青菜汤,便是桌上的全部了,这怕还是看在玄奘份上,特意加了菜的。
孙铁柱不知道跟浑家说了甚麽,他那浑家满脸喜色,殷勤的替玄奘盛了一大碗米饭,又递过筷子,玄奘接过便吃,这饭食虽粗陋,他却吃得甚是香甜。
吃过午饭,玄奘歇了一会,缓缓踱去了村长老孙头的家中,老孙头在探望他时,曾跟他说过自家的位置。
老孙头也是方吃过午饭,此时正摇着葵扇靠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昏昏欲睡,见玄奘来访,忙叫儿媳搬来一张椅子,奉上一碗凉开水,又将几个叽叽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