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夫也跟着附和。吴灼脸上微红,垂下眼帘。宋华卓则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叮——喀!”一声细碎又清晰的裂瓷声在相对安静的暖阁中响起,突兀得惊!
众循声望去。
只见吴道时面前的桌面上,那个致名贵的白瓷茶盏,竟生生从他紧握的手中裂成了几片不规则的碎片!
茶水混着几缕极淡的血丝——显然是茶杯裂开时划伤了掌心——洇湿了他灰色的军裤和桌布!
一瞬间,整个暖阁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吴镇岳皱紧了眉,不满和疑惑地看向长子:“慎之?”
张佩如惊得用手帕掩住了嘴,眼中全是担忧。
宋元哲夫也面露讶异。
宋华卓则迅速收敛了笑容,看向吴道时裂开的茶盏和那只紧握成拳、似乎在微微颤抖的手,英挺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吴道时缓缓抬起眼皮,眼底一片不见底的幽暗,如同寒潭。
他面无表,仿佛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他看着那蜿蜒的血线,又缓缓抬眼,目光扫过众惊愕的脸,最后落
在了吴灼带着错愕和担忧的脸上。
“扰了诸位雅兴,慎之失礼了。” 他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随手抄起一方餐巾,看也不看便摁在掌心翻卷的伤
上——力道之大让崭新的雪白巾面瞬间绽开刺目的血印。
“慎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佩如悚然一惊,起身欲扶。
“无妨。”吴道时身体绷紧如即将离弦的箭矢,他霍然起身,军靴“咔”地一声磕在青砖地上,动作标准挺拔得近乎僵硬。
他对着主位的吴镇岳和周围众方向,幅度极其克制地微微一颔首,下颌线条绷得死紧:“皮
小伤,不敢劳烦诸位长辈。请父亲母亲并长辈慢用。慎之……告退。”话音尚未落定,他已倏然转身,
灰色的挺括背影挟裹着近乎实质的寒气与决绝,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管家吴禄反应极快,立刻招呼小丫鬟上前清理桌面,又另奉上一盏新茶。
吴镇岳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打圆场:“无妨,无妨!岁岁平安!慎之许是这几军务辛苦,手上失了准
。来来,贤弟,弟妹,贤侄,咱们开席!”
吴灼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面的宋华卓,宋华卓也正关切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询问和安抚。
吴灼勉强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心绪却早已飘远,飘向了那个被黑暗吞噬的背影。
第10章 守岁
暖阁的喧嚣被厚重的锦帘隔绝在外,砺锋堂的书房却像浸在冰里。
吴道时靠着书桌席地而坐,军装外套随意扔在椅背,右手垂在身侧,暗红的血珠顺着紧攥的指缝渗出,滴落在色地毯上,洇开一朵朵花,窗外零星的
竹声传来,更衬得这死寂令
窒息。
“笃笃。”极轻的敲门声像羽毛落在冰面。
吴道时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吴灼端着一个乌木托盘,侧身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还有一个小小的藤编药箱和一个青花瓷小碗,碗里姜汤辛辣的气息瞬间冲淡了室内血腥的铁锈味。
她换下了那身海棠红的盛装,只穿着一件家常的藕荷色软缎斜襟薄袄,素净的象牙白棉裙,长发松松挽了个髻,胸前别着他送的蝴蝶胸针。
“大哥。”她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熬了姜汤……你的手,也该上药。”
吴道时缓缓侧身。
昏黄的台灯光线下,他
脸色苍白得吓,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
素衣洗去了方才暖阁里的灼灼光华,却更显眉目如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担忧。
“这点小伤,死不了。”他抬起那只受伤的右手,血珠还在顺着指缝滴落。
“血都滴了一路!”吴灼秀眉紧蹙, “几个小丫也不敢进你的书房。”她放下托盘,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住他冰冷的手腕,她的手指温热柔软,带着少
特有的细腻。
吴灼在他脚边半蹲下来,打开药箱。
动作麻利地取出白瓷药瓶、棉签和净的纱布。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紧握的、带着血污的手指。
掌心赫然是几道可见
的撕裂伤,混着细小的瓷片碎屑,显然是被捏碎的酒杯划
的。
“天……”吴灼倒吸一凉气, “怎么伤得这么重!”她抬
,又气又急地瞪了他一眼。
吴道时垂眸看着她纤长微颤的睫毛,看着她小心翼翼为他清理伤的专注侧脸。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手心,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离他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宋华卓……”他忽然开,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冰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明轩将军的次子。”
吴灼正用镊子夹取碎瓷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没抬,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父亲……”吴道时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对他……很是欣赏。宋家……亦有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吴灼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抬起眼,望向吴道时, “大哥……你什么意思?”
吴道时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无尽嘲讽和悲凉的笑容,目光却死死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还不明白吗?令仪。父亲留他们在府里过年,宋夫那句‘璧
’……你真当是玩笑?”他声音压得更低,“宋华卓就是父亲为你……定下的那位了。”
“轰隆——!”
窗外,不知谁家点燃了一枚巨大的烟花,骤然炸响!
绚烂的流光瞬间撕裂了窗外的夜空,五光十色的光芒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墙壁和地面上投下瞬息万变的斑驳光影。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强光,让吴灼浑身剧烈地一颤!她嘴唇微微张着,琥珀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和无措。
父亲……父亲要把她……像一件物品一样……许配出去?
光影错间,吴灼眼中的水汽迅速凝聚,让
心疼。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和无助。
这神,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快意,反而像一把钝刀,在他心
反复切割!
他宁愿看到她愤怒,看到她反抗,也不愿看到她……如此脆弱无助!
这眼泪,是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流?还是……为了那个才见了一面的宋华卓?!
他猛地抽回手!
动作粗!
“怕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戾气,在烟花炸响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刺耳,“现在才怕?晚了!生在吴家,你早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你的美貌,你的才,你这个
……都是待价而沽的政治筹码!”
她身体晃了一下,泪水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用那双含泪的、倔强又碎的眸子,狠狠瞪着吴道时,像是被丢弃的狸
。
窗外的烟花愈发密集起来,如同天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