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而已。”
他大步流星走进来,目光落在吴灼身上,锐利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可是在廊下听到令仪的高谈阔论了!”他地走到藤椅旁,将手中一个印着“起士林”洋文商标的致纸盒放在小几上,目光扫过吴灼梳好的新发髻和那身素蓝旗袍,嘴角微扬,“这颜色衬你。”低沉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察的温
。
吴灼见到大哥,擦了擦眼泪,小花猫一般的可,她目光好奇地落在吴道时手中的纸盒上,“这是什么呀?”
吴道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脱掉白手套,打开纸盒,露出几块造型别致的西式点心。
“路过‘起士林’,新出的栗子蒙布朗和覆盆子挞,想着你肯定喜欢。”他拿起一块小巧的栗子蛋糕,递到她嘴边,“尝尝,是不是比学堂的点心强?”
吴灼眼睛一亮,
伸着脖子啊呜一就咬了进去,一边吃还一边说:“谢谢大哥!我就馋这个!”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像是可
的小猫。
吴道时伸出手擦去她嘴角的细削,她怯生生的莞尔一笑。
张佩如看着这常的一幕,心
微暖。
吴道时对妹妹的喜好,了如指掌。
他知晓她偏素净和缠枝莲纹的布料,嗜甜尤其钟
栗子和莓果,
子静喜欢花
看书。
这份了解,是多年兄妹谊的沉淀。
“慢点吃。”吴道时看着妹妹满足的样子,眼中带着宠溺笑意,顺手拿起她膝上的《石记》,“又在看这个?前些
子听你说喜欢,我让
从上海捎了套新出的脂砚斋朱批。本,放书房了,你想看就随时过来取。”
“真的?太好了!”吴灼惊喜抬,摇着哥哥的手臂,“慎之(吴道时表字)哥哥真好!”
“跟我客气什么。”吴道时摆摆手,目光落在窗台那盆罗汉松上,“这小松苗神,你自己栽的?挺好。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鼓捣花
,有次还把我那盆名贵兰花当杂
拔了,气得我……”他笑着摇
,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怀念。
吴灼噗嗤一笑:“谁让那兰花长得像嘛!大哥你还记着呢!”
兄妹两相视而笑,给这略带寒意的冬捎来些许暖意。
“对了,”吴道时像是想起什么,从军装上衣袋掏出一个丝绒小袋,“前些
子去琉璃厂,看到这个,觉得很配你。”
吴灼好奇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羊脂白玉平安扣,温润无瑕。“真好看!”她由衷赞叹。
“我帮你。”吴道时示意。
吴灼犹豫一瞬,依言解开脖颈处的一粒扣子,白玉般的锁骨衬着无暇的美玉,更显清雅。
吴道时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平安扣上,“嗯,好看。”
吴道时又和母亲聊了几句,才起身道:“营里还有事,先走了。令仪,母亲,好好休息。”他伸手,习惯想揉妹妹
发,看到一丝不苟的燕尾髻,手顿了顿,最终轻轻拍在她肩上,“回来了就好。”他转身离去,军装笔挺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英挺。
吴灼看着大哥离开方向,低摸摸颈间平安扣,温润触感传来。她转
对母亲笑:“大哥还是这样,总把我当小孩子。”
张佩如看着儿颈间玉扣,心
五味杂陈。她轻握
儿手:“你还小,将来我们母
怕是要指望他安身立命……他疼你就好。”
吴灼点
,笑容明媚:“我知道呀。”她拿起栗子蛋糕又咬一
,“娘,大哥带的点心很好吃啊,你尝尝。”
阳光温暖,竹影婆娑,疏影轩内,母慈,兄友妹恭。
远处,董姨娘怨毒眼神,如同滴湖面的墨汁,晕开不祥
影。
母两正聊得开心,管家老李过来传话,说是有桩账目纠纷要张佩如亲去处理。
吴灼便得了闲,想着去琉璃厂的书肆寻几本新出的译作。
她换上素蓝学生服,外罩一件半旧的银鼠灰呢子大衣,围了条米白色羊绒围巾,两条双马尾松松挽着就像外走去。
“大小姐,外风硬,要不让李伯送您?”小蛮追到月
门,手里捧着个黄铜手炉递给她。
吴灼回眸一笑,琥珀色的眸子在冬薄阳下清亮如水:“不必了,我想走走。许久没逛厂甸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她接过手炉,暖意熨帖着手心,点了点小蛮的鼻尖,“说不定啊,我还在母亲之前回家呢,不必挂心。”
前门大街,声鼎沸。
年关将近,街市上格外热闹。
瑞蚨祥的绸缎庄张灯结彩,张一元茶庄飘出清冽的茉莉香,全聚德门挂着油亮亮的烤鸭,勾得
馋虫直冒。
卖年画的摊子沿街排开,杨柳青的胖娃娃抱着大鲤鱼,鲜艳夺目。
吹糖的老汉鼓着腮帮子,吹出活灵活现的孙猴子。
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壳,在冬阳光下闪着诱
的光。
力车夫拉着穿皮袍的客
,叮铃铃的车铃声混杂着汽车的喇叭声和骆驼队悠扬的驼铃声,织成一张热气腾腾、活色生香的北平市井画卷。
吴灼先是在来熏阁寻到一本新书《少年维特之烦恼》,复又在橱窗里看到一本美的《世界鸟类图谱》。
她翻开,目光掠过那些色彩斑斓的珍禽,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一只灰鹤。
画中的鹤,长颈细腿,姿态优雅,眼神却带着一种孤高的警觉。
她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那灰鹤的羽毛,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想起家中被囚禁的“灼儿”,想起父亲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想起母亲眼中藏的痛楚与无力。
“小姐好眼光,这本图谱可是法兰西最新印制的,画得极是细!”掌柜的凑过来殷勤介绍。
吴灼合上书页,声音平静:“这本也要了。”她付了钱,将两本书仔细包好,抱在怀里,又慢悠
悠的去往琉璃厂东街的“汲古阁”。
店内昏黄如暮。
线装书堆叠成山,油墨与尘埃气息沉甸甸地悬在空气里。
沈墨舟指尖滑过发黄的书脊,目光落在一册薄薄的书上——列宁的《国家与革命》,封面包裹着《论语》的赭色书皮,纸页边缘焦黑卷曲,分明是焚烧后的残本。
吴灼路过的时候,瞥见昏黄的店铺内,沈墨舟正低伏案。
只见他从随身携带的旧公文袋里摸出一小瓶浆糊、一支秃了的毛笔,俯身修补书页。
微弓的脊背在长衫下显出一种书生特有的清癯。
浆糊的微酸气味在尘埃里弥散开,他下笔极稳,一点,一粘,一按。
那专注的神,如同在修复一段断裂的历史,或是在一座倾颓的城垣上,固执地砌上一块新砖。
“书遇火劫,字句犹存,幸事。”
“沈先生”
“吴同学”
“这本书在先生手里又焕发生机了。”吴灼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耳边的发。
“修复好了,吴同学想要看看吗?”
“真的可以吗?这书看起来很珍贵。”
“无妨。”
他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穿透了什锦花园厚重的朱门,看进了那繁华锦簇下的囚牢。
“世如锁,”他语声低沉,却字字清晰,“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