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外面的花花世界,认识什么老板,什么市长,还说要在村里投资一笔,下午就跟镇长去打招呼。
黄国柱回乡后呆了十几天就出去了,不过我家的新房也开始土动工,还给我爷
留了一笔足以上完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
“爹,你到时就带林崽去咱市里上中学,我那里有熟,都打点好了,你直接带过去就好了。”他出门上车时特意叮嘱我爷
,挥了挥手后便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个村子。
但是你以为我就此辉煌腾达了吗?我逆袭了吗?我
成富二代了吗?
列位看官,您别想得太简单了,真实的生活往往比小说更彩。
黄国柱那场风风光光的回乡,带给我的唯一好处就是:整个村里,甚至镇上,都传遍了老黄家出了个土豪。
我成了“土豪的儿子”,可以昂首挺胸走在村里,见到老村长的孙,也不再装作看风景了。
不过,她我也没看多久。一个学期一晃而过,我就去了市里的高中寄宿。
对于一个从没出过村的孩子来说,第一次进城——看见那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穿梭在高楼大厦间的场面,带来的震撼不亚于李鸿章穿官服走在纽约街。
更加让戏剧的是,黄国柱所谓的打好了市区中学的关系,只不过是他认识的看门保安把我领过去报了名,进行考试,考试也比较简单,我就这么进了一所民办高中。
我穿着我爹回来给我买的新衣服,虽然在一众光鲜亮丽的学生中乍看没啥区别,但是后来的三年,我知道了衣服的品牌还有耐克,阿迪,李宁,特步……,我才明白我把事想简单了。
别的高中都是拼搏和汗水。我的高中分两步,第一步是高一的网吧和早恋,第二步是我慢慢意识我得上个大学。
那时候天涯论坛很火,我在里面看了很多小说以外,还看到了他的
生,也看到了一些长辈的建议,在这个论坛里学得东西比我小学初中9年加起来的都还要多,我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野蛮生长。
甚至有那么一瞬,我感觉我成了大彻大悟的智者,前后左右的同学包括讲台上的老师,不过蝼蚁尔尔。
我开始学习了,木匠的儿子还在上网,他沉迷于《传奇》不可自拔,妥妥的网瘾少年,我也沉迷过,但我玩游戏没啥天赋。
对了,说到木匠的儿子,我就恨不得把他踹到湘江里去。
他跟我同一天进了同一所高中,我还热地打了招呼。
后来一次去网吧,我在网吧旁边的公共卫生间听到他蹲在隔壁给他妈打电话,还开着免提。
“妈,我没钱了,给我打点生活费。”
“我不是一次把你学费生活费都转你爹了吗?你跟你爹要去啊。”
“那是黄国柱给的,关你什么事?再说钱给到我了吗?”
我听到这里,脑子“嗡”地一下炸了。
那一刻,我控制不住自己,力掰开了他的隔间门,二话不说一把将他从坑位里拽了出来。
我所有这些年对黄国柱
的怨、恨、不甘,全在那一刻薄而出,毫无保留地砸向这个不知死活的倒霉蛋。
我俩在厕所里扭打起来,拳脚相加。他瘦,又是蹲着起身,被我压在地上死死动不了。我一边骂,一边打,声音几乎能震塌天花板。
“嬲你麻麻憋哟——你个婊子养的,我要弄死你!”
我吼得喉咙都哑了,脚下的他哭也不是,骂也不敢骂,只能用胳膊护着。我最后把他手机踩了两脚,直接丢进了厕纸垃圾桶。
他缩在角落里,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黄国柱他妈的,竟然同时养着两家。而且看得出来,他对木匠那边,可能还更上心一点。
他家的新房早就建起来了,外墙贴了瓷砖,窗户装了铝合金,连家具都置办得差不多了;而我家的那栋,只是个冷冰冰的毛坯房,晒了两年,连个门都没有。
这事之后,我对黄国柱的那点感——不管是恨里夹着的期待,还是血缘里残存的一丝幻想——都彻底没了。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还傻乎乎地在市里上学、幻想着有个新家能住的时候,家里的况早就进
了寒冬。
刚动工的时候,黄国柱信誓旦旦地说,年底回来结清工钱和材料尾款。可那年,他没回来;第二年,也没有。
那栋毛坯新房其实比我家那漏雨的土房子强多了,可我爷爷始终不敢住进去。
因为隔三岔五,就有讨债的上门,坐在门
抽烟、唠叨、讽刺,坐半天不走。
他们不敢撕脸——怕万一哪天黄国柱又风风光光地开着更好的车回来,像上次一样,给大家散一根芙蓉王,那时候“错”的
反倒成了他们。
但他们又不甘心,想拿回那本来是属于他们的钱,于是就这么拖着、耗着、熬着。
我爷怕我在学校分心,什么都没跟我说。
我读高三那年,靠的是他们四处求,东拼西凑。最后才勉勉强强把我从学校送出来。
我拼了两年,梦想中的二本线终究是没有达到,差了二十几分,根据往年的录取线我报了泉州一个学校的专科,专业是电子商务。
我想过复读,跟我爷说的时候,他俩欲言又止。
“林崽,你也长大了,马上十八岁了,我跟你尽力了。”爷爷在门槛边抽着水烟,唉声叹气。
我点了点,说:“爷爷,我不读了,我出去打工。”
其实
从学校出来那一刻我就明白,黄国柱回来没带来什么“光宗耀祖”的春天,留给我们的,是一堆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林林,你得读下去,你去找你妈吧,你考到泉州,我打听到了她在厦门,也算是你们母子有缘分。”说话有点漏风了,但她
脑还很清楚。
看着老态龙钟的爷,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他们这一辈子——种田、喂猪、织竹编、东拼西凑地供我上学,到老了也没法颐养天年,甚至连儿子的一个问候都等不到。
这,就是那个年代农村大多数老年的命运。
我悲从中来,泪水止不住往下流,接着便是大哭了一场,爷爷眼睛有点发红,背过身去悄悄抹泪。
填完志愿后,我打点了一下行囊,爷爷要把他们仅仅剩下最后的六千块积蓄全部给我,我不忍心拿,早晨乘着他们不在卧室,我悄悄放回去了五千。
我想着没找到母亲或者母亲不愿意帮我,我就在那边找个事做。
告别时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老村长他儿子,其实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村支书,只不过大家老村长叫习惯了,他用他的摩托送我去镇上汽车站,我的泪水滴在他背上。
“林崽,你的命苦,你要争气啊,千万别学你爸。”送我到汽车站时村支书叹了一气。
我点了点,就这样奔向了从未去过的远方。
2007年的厦门,处在一个建设热中,比如第一码
,城市广场,成功大道,高崎机场,观音山等,那时候都还没有完成,但给
一种活力迸发,很有生机和希望的感觉。
虽然跟现在没法比,但那个年代的厦门依旧让我有种割裂感,感觉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我找到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