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今早倘若不是凭借过的意志,真要起不来了。
她揉着眼睛,不停地打哈欠,看清客厅的景象后,瞌睡顿时跑了个光。
瞧瞧,这还是那位克己守礼、宛若翩翩君子般的周家大少爷吗?此刻,他跪在客厅正中央,身上衬衫褶皱纵横,再无往的平整与光鲜。眼眶猩红,似是受了无尽的煎熬。唇边青茬隐隐冒出,更是为他添了几分落魄与颓废。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始终钉在她身上,眼底翻卷的暗像淬了毒的刀锋,
森得周围空气都泛起寒意。
陆淮川坐在沙发上,双眼紧盯着陆谨阳,眼神中织着愤怒、失望和痛心。他期待陆谨阳能在这一刻低下
,露出愧疚的神
,承认自己的错误。
然而,当陆谨阳缓缓抬起,那张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丝毫悔意,仿佛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微不足道。
这一刻,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喉管,陆淮川猛然俯身抓起地上那根一米多长的戒尺,朝陆谨阳肩背上打去,“混账东西!我当你这些年能长进半分,结果学得这般荒唐!花天酒地、彻夜不归——你以为陆家的门楣是供你撒野的戏台子?!陆家的规矩,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木纹裂开细小的缝隙,飞溅的木屑如血点般沾在他衣襟。陆谨阳一声不吭任由陆淮川肆意挥打,但他拒不认错的态度,只会让陆淮川更加恼火。
陆雪薇吓得抽泣起来,连连劝道:“哥,你快和爸爸道歉呀。爸,爸求求你别打了。”
方好拧起眉,赶忙去拦越打越狠的陆淮川,心里满是疑惑,谨阳一向自律得体,可今天一大早,他却醉得一塌糊涂,直挺挺地横在客厅门
。搁在过去,旁
告诉她,你儿子今天会做出这种事,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父亲教训儿子,跟街的争吵没什么两样。要是时间充裕,冯清清倒是不介意坐下来慢慢吃慢慢看,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耍把戏一样,慢悠悠地欣赏这出“家庭丑剧”。可惜今早赶时间,小声让佣
把行李拎下来后,冯清清站在角落寻思了会,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实在不适合挥手道别。
冯清清朝方好做了个嘴型,“拜拜。”拖着行李箱转身踏出大门。
“畜生,你要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陆淮川厉喝一声,气急败坏地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向陆谨阳砸去。
啪——!烟灰缸碎裂的脆响如惊雷炸开。
纷的脚步声与惊呼声瞬间撕
空气,冯清清脊背骤寒,猛地回——陆谨阳不知何时如鬼魅般来到她身后。鲜血正从他眉骨裂
处汩汩涌出,顺着冷白面颊蜿蜒而下,在唇角凝成暗红血珠,更宛如
间罗刹般骇
。
两两相望,对面那双眼睛像无底渊般试图将她吞噬。冯清清不由自主地屏息,身上的汗毛竖立起来,被他攥住手腕向外拖走,一时竟忘了挣扎,她大喊:“陆谨阳你疯了,你要带我去哪?”
冷汗浸透的衬衫紧贴胸膛,随着急促呼吸起伏如垂死困兽。陆谨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上车,自己坐了进去,拉上车门,命令道:“开车。”
车子启动的一瞬间,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他出神地望着车外掠过的风景和模糊倒映出的她惊恐的面容。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病了。
(三十九)怜悯
车内氛围简直怪异到了极点,司机老蒋透过后视镜看去,后座二分别靠窗,神态迥异不同,少爷望向窗外,神
忧郁,配上他那身伤,看起来实在糟糕极了。而小姐呢,眉
紧锁,气得双颊鼓起,整个身体都竭力靠向车门那侧,生怕与旁边
挨上。
老蒋犹豫再叁,心想不开不行了,问道:“少爷、二小姐,我们是要去哪?”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绪里,竟没有一
发现窗外同样的景色已经路过了两回。
“去学校。”
冯清清张嘴准备说不,一听是自己心中答案,哼了一声,嘲讽道:“去学校也不怕把吓死。”惊慌和恐惧褪去,怒火悄然滋生,被拽疼的手臂时刻提醒她陆谨阳刚刚的
行,冯清清突然侧过身子,脚尖用力踢了陆谨阳小腿一下,“这是还你的。”
陆谨阳沉默地转过,凝视她。一双黏腻得如同蛇信子滑过肌肤的视线,缠绕上来,冯清清厌恶抬手挡住眼睛,呵斥:“不许看我。”
少嗓音尖锐,透着骄横,一路驶来,陆谨阳只是沉默地受着,从未反驳。司机老蒋抬了抬眼皮,触及到陆谨阳仍在冒血的额
,心有偏颇道:“小姐,少爷
上还有伤呢。”
冯清清脸皮登时涨红起来,往与陆谨阳的争执从未闹到明面上,现在一时控制不住,让别
看来都成了她的错了。
她埋怨的目光带着嗔怪,恨极了的眼神也被她使成了撒娇。陆谨阳灵魂游离在外,像第叁者,冷漠地从上空注视着冯清清忿忿不平地贴过来,攥着他肩膀的手悄悄使劲,刚刚吃了瘪,肯定是要从别的地方找回来的。
双唇呵气如兰,却是在咬牙切
齿地控告他,“我已经离开了,你还想怎么样?”
喉咙像被一根鱼骨卡住,喘气都生疼,疼痛将他拖拽回身体,额
沁出冷汗,“我不想怎么样。”
她耐住子,好声好气和
说话,结果对方压根不是
。冯清清气笑出声,低声骂道:“你是真贱。”
又贱又坏。冯清清在心里骂得陆谨阳狗血淋,跪地求饶。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学校门。冯清清抱着手臂打算看好戏,她不信陆谨阳真敢顶着这副
不
鬼不鬼的模样出现在
前。
事实证明,她真小瞧家了,准确的说,小瞧陆谨阳的脸皮了。
除了开车门时踉跄了下,最终稳稳当当地绕到了她的车窗前,两隔窗对视,仿佛在比谁能耗得过谁。
冯清清掏出耳机听音乐,余光中老蒋上前劝被陆谨阳拂开,转老蒋就敲起冯清清面前的车窗。
冯清清可以无视陆谨阳,却不能无缘无故对老蒋耍小子,不
不愿地降下车窗,不等老蒋开
,她对陆谨阳招了招手,唤道:“你靠过来点。”
清晨的阳光已经烈到如此地步了吗,陆谨阳脚底有些虚浮,慢慢上前,他扶住车身不让自己摇晃,弯腰盯着冯清清,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冯清清抬手揪住陆谨阳的耳朵,小声且恶毒地说:“被看见还以为你受多大刺激了,快回去吧,别再给陆家丢脸了。”松开手时嫌弃地在他衣服上碾了碾手指,收回时掏出纸巾又擦了擦,自始至终冯清清始终微笑地看着陆谨阳,让
挑不出错。
这回他总该跳如雷,或者拂袖而去了。
冯清清握着门把,打算等陆谨阳离开再推车门,可他就是不走,眼皮耷拉下来,气若游丝地对她说:“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冯清清竖起眉毛,简直给脸不要脸,真想一脚踹开他。良久,冯清清再不下车老蒋就要上车来劝了,不得不推开车门,打开后备箱取出行李放在推车上。
冯清清拂开陆谨阳探过来的手,客气地对老蒋说:“蒋叔,麻烦您帮我推到宿舍。”
“少爷我来吧,您现在不适合出力气。”司机老蒋试探地看向陆谨阳,从冯清清手中接过推车。
沉默,还是沉默。
从校门到宿舍楼的路简直比去西天取经还要漫长,更让
难以忍受的是,路
时不时投来的探究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