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却隐隐截断了黑子一条气脉。
“哦?”她声音慵懒,“中书令素来身体强健,怎的一场雨就倒了?怕不是为国事殚竭虑,忧思过重了吧?”
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终于抬起,清澈的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皇帝那张年轻却已显城府的脸。
赵启心中微叹。
他这位皇姐,心思玲珑剔透,自己的试探在她面前如同儿戏。
他斟酌着词句:“沈卿……子是执拗了些。前些时
,他那些奏折,言辞是激烈了些……”
他顿了顿,想起那些雪花般飞到他案、直指长公主“骄纵跋扈”、“
政擅权”,甚至主张削去她手中兵权的弹劾折子,字字句句都透着沈复那宁折不弯的刚硬。
而皇姐的反击更是凌厉准,借着对方阵营几个不大不小的把柄,连敲带打,生生拔掉了沈复在清流中几个得力的臂膀。
这一来一往,针尖对麦芒,早已在朝堂上激起了千层,落在旁
眼里,便是势成水火,不死不休。
长公主与中书令不对付,最难当的,其实是他这个皇帝。
他心中百转千回。
他敬重皇姐,这份敬重里更掺杂着感激与依赖。
当年夺嫡最凶险之时,若非皇姐以身挡剑,拼死护住他这个年幼的弟弟,如今坐在龙椅上的,绝不会是他赵珩。
皇姐于他,是至亲,是恩,更是他稳固皇权不可或缺的支柱。
然而,沈复……亦是国之栋梁。此出身四大世家之首的沈氏,家世清贵,
为官刚正不阿,胸有丘壑,才卓绝。
拉拢沈复,便是拉拢了整个世家门阀,对平衡朝局、稳固根基至关重要。
这两,一个是他血浓于水的至亲臂膀,一个是他治理天下的
肱重臣,如今却斗得如此难堪,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履薄冰。
他今特地出宫来到公主府,与皇姐对弈,与其说是消遣,不如说是想探探她的
风,寻找一丝缓和的契机。
此刻见赵珏反应冷淡,他心中更添了几分焦虑,面上却不显,只温声道:“沈卿虽有冒犯皇姐之处,但其心……终究是为国。如今他病卧在床,朕想着……”
赵珏慢条斯理地又落下一子,彻底封死了赵珩棋盘一角的一条大龙。她抬起眼,眸光清亮,仿佛能穿
心:“陛下是想让孤去探望探望他?”
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
皇帝的心思,赵珏看得一清二楚。
他哪里是想让她去探病?
分明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她这位“跋扈”的长公主先退一步,主动示好,给这场愈演愈烈的争斗降降温,也给他这位焦烂额的皇帝一个台阶下。
暖阁内一时陷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熏香袅袅,缠绕着姐弟二各怀的心思。
赵启被点心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化作恳切:“皇姐明鉴。朕……实不愿见你与沈卿如此僵持。他此番病倒,也算……受些教训。皇姐若能纡尊降贵去看望一二,一则显我皇家宽宏,二则……或能借此化解几分
戈?毕竟,都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将家国大义摆在了前面。
赵珏没有立刻回答。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棋盒边缘,目光落在窗外那片沉沉的暮色上,仿佛透过层层宫墙,看到了一月前沈复那张在欲与理智间挣扎的模样。
一丝极淡、极隐秘的兴味,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看他病弱的样子,看他如何在病榻上维持那副拒千里的清高姿态,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了些许,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慵懒:“既然皇弟都这么说了,那阿姐便随你一起去探望探望。”
第8章 探病
赵珏与赵启姐弟二步
了沈府所在的巷弄。
为了此行更低调些,赵珏特意换上了一身月白锦袍,长发以玉冠束起,腰束玉带,足蹬云纹
皂靴,俨然一位清贵倜傥的世家公子。发布页LtXsfB点¢○㎡
她身量本就高挑,此刻刻意敛了那份的明艳,眉眼间只余下俊逸风流,若非极其亲近之
,绝难一眼识
其
儿身份。
她与赵启是一母同胞,两眉眼间足有五分相似。
只是赵启温润中藏着锐利,赵珏则明艳里淬着锋芒。
此行微服,未惊动太多,但沈府的老管家曾在宫宴上远远瞻仰过天颜,此刻见二
联袂而至,惊得险些失手摔了茶盘,慌忙不迭地躬身退
内堂通禀。
他虽一眼认出了皇帝,可目光扫过旁边那位“公子”时却是一愣,只觉得此风华绝世,气度竟不输天子,却又隐隐透着几分说不清的熟悉感,一时竟不敢确定身份,只当是位极尊贵的宗室子弟。
赵珏踏沈府,目光如探针般扫过四周。
据说,沈复了仕后便从东郊的大宅院里搬了出来,一个
独居在此。
庭院清寂,唯有几竿修竹在风中飒飒作响,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小径上。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药苦涩,衬得这宅邸愈发冷肃安静,倒与主
那副生
勿近的
子颇为相合。
她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随着引路的管家,跟在皇弟身侧,缓缓步内室。
室内光线微暗,药气更浓。
沈复强撑着病体起身相迎,脸色比平苍白许多,身形也单薄了两分,裹在素色寝衣里,像一株被寒霜打过的青竹,挺拔依旧,却失了往
的劲韧。
赵启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温言道:“沈卿不必多礼,快些躺下。朕闻你病倒,甚是忧心,特与皇姐前来探望。”
他言语间刻意带上赵珏,目光隐含期待地看向她,又转向沈复,“皇姐听闻沈卿病重,亦是挂念,执意要与朕同来。”
沈复依言抬眸,目光掠过皇帝,落在紧随其后的那道身影上。
刹那间,饶是沈复素来心志坚毅,也不由得微微一滞。
来一身月白锦袍,玉冠束发,身姿颀长挺拔,立于略显昏暗的内室之中,竟似将窗外天光都携了进来。
那张脸……沈复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长公主。
刻意收敛了惯有的秾丽妩媚,眉宇间只余下的英气与疏朗,宛若
雕细琢的白玉,俊美得近乎锋利。
薄唇紧抿,下颌线条流畅而冷硬,一双凤眸清亮如寒星,顾盼间神采飞扬,竟比许多真正的世家公子还要风流倜傥,却又在举手投足间,
不经意泄露出几分属于上位者的矜贵与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病中的恍惚与药气的熏蒸,让沈复有一瞬的错觉,仿佛看到了一位从未谋面、却又风华绝代的陌生王孙。
然而,那熟悉的眼神——瞬间刺了他短暂的迷惘。
是她!昌平长公主赵珏!
沈复迅速垂眸,完美地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涛骇。
呵。
挂念?这位长公主殿下怕是不得他病
膏肓才好。
自太池畔那夜之后,这位殿下便如同被触了逆鳞,手段愈发凌厉狠辣。
抓不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