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目睹行而不作为,有负职责;要么……他与公主真有不可告
之私!无论哪种,对他的名节都是重创。
崔益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恶毒快意,被谢雪谏清晰捕捉,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闭目,吸
一
滞重的空气。
无论出自私欲,还是公道,他都理应状告公主的罪责,将公主对他的羞辱、打压以及牵连到家的迫害报复回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夺回被碾进尘埃里的尊严。
可他……竟做不到。
他强行压下翻江倒海般的心绪,再睁开眼时,神色已然恢复一贯的端肃沉静。
终于到他说话了。
萧玦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谢雪谏的身上,这几他收到密报——长公主与谏议大夫谢雪谏过从甚密,甚至还把谢雪谏的幼弟收
金樊阁。
他与她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萧玦眉宇间的沉郁更为明显。
谢雪谏背脊挺拔,向前一步,掷地有声道:“陛下,吏部侍郎所言属实,臣确实在现场。”
他略一停顿,仿佛凝聚力量,又像权衡字句的分量,继续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流民汇聚,心惶惶,若无雷霆手段震慑宵小,以儆效尤,恐酿更大祸患。长公主此举,并非出自私欲,而是安抚民心,立赈济之序。法理不外乎
,更需审时度势。”
他的话语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每一个停顿都恰到好处,将公主那看似残忍的私刑,巧妙地披上“必要”与“大义”的外衣。
“长公主其心可鉴,其效可彰。臣以为,公主——并无过错。”
说到最后四字时,他语调加重。
在旁听来是极力证明公主清白之意,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他
生第一次说谎,欺骗了皇帝,欺骗了众臣,也欺骗了自己。
天平的一端是道义本心,另一端是长公主,他的重心终究是偏向了长公主。
崔益目的达成,嘴角扬起得逞的弧度。
他心知肚明,即使长公主真的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皇帝也未必降责,既是顾忌骨亲
,也是权衡利弊后的抉择——若真激怒了长公主,后果不堪设想!当然,
谙权术的长公主,行事自有其章法,断不会危及大业根基。
他只是想毁掉谢雪谏。
什么清流砥柱,什么铮铮傲骨!不过是个体凡胎的男
罢了!长公主是何等
物?有谁能逃得出她的掌心?
玉扳指被无声地按紧,骨节泛白,萧玦目光沉沉地掠过谢雪谏。
端方、清白,风光霁月下藏着韧劲,亦如风中青竹卓立于朝堂,清绝孤拔。
不过又是一件合她眼缘的玩物罢了。
昔被她厌倦的“君子”数不胜数,落到他身上的“兴致”又能维系多久?终不过两个结局——要么弃若敝履,要么……尸骨无存。
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的慰藉悄然滑过萧玦的心底,这世间,没有哪个男子能撼动他的地位,那是自母胎里便缠绕的血
脉羁绊,在那方共享的幽水里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倾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母亲的心跳声和外界的声音。
可也正是这份从生命伊始的联结,成了最沉重的枷锁。
同样的血,同样的成长历程,浇灌同样的野心,这宿命般的对立早已刻骨血,权力博弈已成定局,而那份扭曲的亲
注定是……一场无可转圜的死局。
第十五章 挑衅
雨,终是落了下来,织成灰蒙蒙的网,笼罩着皇宫。
早朝散去,章巩一行撑着伞,步履沉重地踏
雨幕,面目皆如天色般晦暗。反之公主一派的几位臣子眉宇舒展,春风得意,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伞檐下投去的目光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讥笑。
“长公主仁德,赈济灾民有功,受到嘉赏是必然的。倒是那些个谗佞之徒,整捕风捉影,捏造些莫须有的罪名冤枉公主,当真是痴
说梦!”
“怕不是黔驴技穷,只剩这等下作手段了?”
“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便妄想自荐枕席,正常都做不出来!”
夹枪带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刺进章巩等
的耳中。
分明是说给他们听的!
章巩一行顿觉气血冲顶,欲要辩驳,一时竟寻不出有力言辞,只得强压怒火,等待那几道志得意满的身影消失在雨幕
处。
“皇上……”
糊涂二字几乎冲而出,章巩终究是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妄议天子,是重罪。
“陛下可不糊涂。”一位悉世事的老臣压低了声音,“军机大权牢牢攥在掌心呢!陛下与长公主之间……不过是维系着表面的体面与平衡。”
一位年轻臣子憋不住火气,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公主的耳目后,他才敢从齿缝里挤出怨毒的低语:“长公主一个,不老老实实在后宫带着,偏要牝
司晨,搅弄朝堂风云!”
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却让章巩心中的怒火烧得更烈了。
“何止!”他恨声接道,“还豢养面首,秽宫闱,哪还有半点皇家体统!”
恰在此时,前方转角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闯视线。
只见谢雪谏撑着一柄黄伞,踽踽独行,身姿依然挺拔如松,只是他似乎心事重重,连伞面歪斜,半边官袍洇成色都浑然不觉。
“他……真是公主的?”一位臣子拧着眉,语气充满难以置信的困惑。
那样一个清正刚直,从不攀
附,也不站队,竟会为离经叛道的长公主说话。
“谁知道呢?”另一位臣子幽幽叹息,声音不由自主地渗几分敬畏,“连谢雪谏都被收服了,长公主的手段,当真是高
莫测!”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雨丝细密,织成迷蒙雾霭,笼罩着
宫高墙,愈发看不清前方的路。
一位臣子怔怔道:“幸好……长公主是个子……”
若是个男子,只怕这江山早就易主了……
几脊背发凉,不禁裹紧了官袍。后面的话,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敢续上。
章巩听着议论,心中惧意与郁气翻搅,目光不禁打量起谢雪谏的身段——从被雨水洇出色的肩线,到行走时那份沉静孤拔的姿态,再到那身绯红官袍下,隐约勾勒出的、劲瘦而蕴含力量的
廓。
他不知不觉间挺直背脊,下意识地模仿那道身影。宽大的袍袖下,他的掌心悄然抚上腰身,触到的是清晰硌手的骨形。
当真是“细杆”吗?只是瘦了一些罢了,未必就比谢雪谏逊色!
凭什么他能被公主看上?而自己却不能!
一怨火直冲
顶,胸
无处发泄的浊气快要将他憋疯了。
“定是他意图攀附公主,才为公主说话,公主根本看不上他!”
几位臣子面面相觑,这话……听着便觉牵强。
“章兄……”语重心长的劝言还未说出,章巩便怨恨地奔向前方了。
“章大!不可!”
他可是正得公主盛宠的!
阻拦的声音被雨水吞噬,紧接着,一个撕雨幕的名字清晰响起。
“谢雪谏!”
那道孑然身影一顿,他缓缓转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