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溪的眉忽然紧蹙,呼吸也急促了些,像做了噩梦。
韫宁担心她呼吸不畅,想要为她解开面纱,手却被陆月溪本能地按住
了。
“陆姨?”韫宁怔怔地唤了声。
陆月溪没有回应,眉舒展了些,手却还紧紧握着。
这便是她的郁结所在吧!
韫宁心中不忿,对这世道更加怨恨,“子的容貌比命还重要吗?”
秦有容闻言,手里的针包不由得攥紧,眼底流露出和韫宁同样的抑郁不平。
“她不是在意容貌,而是在意……那个喜欢她容貌的男。”
韫宁讶异,目光投过去。
秦有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神色迅速收敛,冷硬地岔开话题:“我还要去采些药。”
“秦姨,山里危险,我和你一起。”哥哥当作没听见,追上秦有容的脚步。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炭火时不时迸裂的细响。
韫宁将帕子投水,轻轻地拭去陆月溪额上的汗,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起初接近陆月溪和秦有容,她只是觉得两身份不简单,以后能帮到她,真
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可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功利的火焰渐渐熄了。
现在的她只想为陆月溪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擦擦汗,让她睡得安稳些。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发出
碎而模糊的呓语。
韫宁凝神去听。
真儿?还是珍儿?又或是哪个字?
是她的孩子吧。
陆月溪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落到韫宁的脸上,忧伤又充满慈。
那是母亲看孩子的眼神。
韫宁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两默默地对视着,眼中都噙着泪。
韫宁犹豫良久,还是轻声问出来了:“真儿,是陆姨的孩子吗?”
她想解开她的心结。
陆月溪没有回答,目光变得黯然,一滴泪滑落下来。
她感到愧疚:“陆姨好好歇息吧,哪里不舒服叫我……”
“宁儿。”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似乎要说什么话。
韫宁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拿过软枕垫在她腰间,让她的后背可以舒服地倚靠床。
“陆姨。”她端来一杯温水,半跪在床边,“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我不告诉任何。”
陆月溪抿了一水,视线落向窗外,白雪似柳絮纷飞。
她的思绪仿佛随着雪花飘走,不知掉到哪里,静默半晌才缓缓开,“那是我第
一个孩子,算时间,他现在已到弱冠之年。”
那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离你而去?还有你在意的丈夫身在何处?
韫宁双唇翕动,终究把话咽了回去,静静地听她倾诉。
“作为母亲,最开心的事便是看到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我不想要他能给我带来什么,我只希望他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宁儿,这个愿望是不是很简单?”
看着她垂泪模样,韫宁心发酸,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陆姨……”
“可惜他生来便是不平安的。或许,他现在也是举步维艰……我应该陪在他身边的,可我……我……”
不敢二字哽在喉咙里,陆月溪掩住脸,肩膀颤抖起来。
韫宁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陆姨,他既然好好活着,那便是平安的,我相信他也希望你也是平安的。”
良久,陆月溪的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再度开,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在两年后,我又有了身孕,但我没能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倘若这个孩子顺利降生,该是与你同岁了。”
韫宁垂眸,随即期冀抬眼,“所以我来了……”
“我……”极轻的声音隐隐颤抖,“我可以做你的儿……”
是安慰她的话,也是她所期盼的。
她的心脏咚咚跳,这是她
生第一次感到害怕,她怕落空,怕失去。
她张开嘴,舌尖抵在上颚,正要发出那个字时,被陆月溪的指腹封住了。
“宁儿。”陆月溪语重心长道,“产子是这世间最痛的劫难,我经历过,所以我感同身受,况且,你娘亲当年产子的过程比我还要艰难。她那时候多疼啊……”
韫宁怔住了,陆月溪的目光温柔且坚定:“母亲与孩子是独一无二的牵连,任谁也无法代替,哪怕她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也不能剥夺她作为你娘亲的这份存在。”
韫宁从陆月溪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对另一个素不相识的
的怜念与尊重,这是她这个亲生
儿也无法做到的。
她懂得当年母亲生下她和哥哥的艰难,可她还不是母亲,她是个。
她从出生便没见过母亲,或许是她天自私,或许是这么多年的磨难造就的无
,她对亡母没有太多
感,这份虚无缥缈的亲
甚至还不及她与秦有容、与杜春娘之间的感
。
陆月溪感受到她的落寞,轻柔地抚着她的:“不过,我早已把你当成
儿
看待,叫什么,不重要。”
韫宁鼻尖一酸,轻轻地将靠进陆月溪的怀里,温暖又遗憾。她闭上眼,听不见窗外呼啸的寒风,感受着温暖怀抱所给予的宁静与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