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观就能感受到一种薄而坚韧的韧,像透明玻璃杯中的一缕钢丝线。
不同于向思思那种元气活力又埋悲哀的艳美——林初夏的气质,是极致克制之下的温柔。
她一向不喜欢被注视,所有的行为都收敛至最小化,不妨碍、不打扰、不越界。
但她的五官却安静得好看。
黑发束成低马尾,发根贴耳后,面颊清瘦,眉弓略挑,睫毛自然卷翘,眼神里带着少年式的专注与隐忍。
她按着胡彦生留给她的指令,一路穿过三道门禁,来到3楼下的封闭处理区。
胡彦生已经站在样本分析台旁,一身净的白大褂叠得笔直,黑色高领毛衫贴在颈下,肩膀宽阔,手中托着一块数据板。
他没有多话,只说:“来吧,今天开始做0序列标本的辅助分析。”
她点,动作迅速地戴上手套、整理袖
、坐到副控台前。
呼吸有点发紧,但她控制得极好。
面前的屏幕启动,数据一组组浮现。她第一眼便看见那组编号:[0137-]。
图像缓慢加载,神经切片如海珊瑚般展开在黑色背景中,散发着微弱的蓝白光。
她眨了下眼,再看。
这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脊神经分布图谱。
神经束边缘断裂处带有重构痕迹,像某种强行愈合后的“错误连接”;而在灰质核心区域,竟出现了轻微环状增生,甚至隐约有类似“镜像信号漂移”的迹象。
她指尖不自觉靠近屏幕,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这不是退行。”
她翻页,又一组:[0138-]。
还是一样。
但神经的重构幅度略有不同。
她本能地调出比对工具,开始标记、分析、汇总,手速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专注。
她像是被一种强大的、纯粹的求知欲推着往前走。那是她最擅长的领域:结构逻辑、生物突变、微循环模型。
她的额前垂下一缕发丝,被风从耳后吹出,贴在脸侧。她没有意识到,只是咬着下唇,快速录一组对照系数。
胡彦生站在她身后,看了许久。
他没有出声打断她。
只是在她整理到第十组数据时,问了一句:“你怎么看这些结构?”
她没有抬,只低声回道:“它们……像是某种受控诱导下的再生尝试。甚至可能……不是病态,是变异。”
“你喜欢这些数据?”
她怔了一下。
然后抿了抿唇,点:“我不确定它们是什么。但……它们不像病
,更像某种——过渡形态。”
“你是个很有敏感度的学生。”
胡彦生语气不重,却分外清晰。
她下意识垂下眼睫:“我只是在试着理解。”
“很好。”他答。
她并不知道,那一刻他目光里浮现的不是欣赏,而是一种极的、带着确认意味的评估。
评估她的智力、耐、感知阈值、依赖程度。
评估她——是否值得“向更的研究层”引导。
层的走廊夜晚格外安静,风噪、流声、电梯运行音都像被封印在外墙之外。
晚上七点,研究所大部分助理与研究员已离开。
整层只剩林初夏独自一坐在副控台前,屏幕光落在她脸上,将她眼下的淡青色熬出一层透明的倦意。
她脱掉外套,只剩白衬衫单衣。衬衣是棉质旧料,贴在身上因微汗而略显折痕。她左手撑着脸颊,右手控鼠标,聚
会神地整理数据。
那是一组三段神经回路图,0142-β至0144-γ。
她注意到这些图谱出现一种极其罕见的“前期分段生长”模式:像是未发育完全的胎体神经——却在成年体内重现。
她一边做比对笔记,一边自言自语:“是返祖现象吗……还是药物诱导?不合理……”
她思绪飞快,但手指仍稳,手腕关节略微鼓出,骨节白净。
衬衫
袖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细长手臂,肌
线条
净,腕骨清晰,完全是典型不做负重训练的学术型身体。
她并不知道,在3层上方,胡彦生正静静站在监控室,看着她屏幕上的每一行记录。
副控台的实时影像呈现在一块分屏监视器上,林初夏的专注神、轻微咬唇的习惯、时不时推眼镜的下意识动作,被一帧帧记录在案。
胡彦生站在暗光中,眼神沉静,手指却悄然落在桌面,节奏缓慢地敲了三下。
像是一种确认。
他低声喃喃:“接受诱导反应良好……专注阈值极高……抗拒未表现。”
晚上八点十五分。
林初夏伸了个懒腰,脊背轻轻拱起,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她转,发现胡彦生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走廊尽
,倚着玻璃门,神
不明。
她一惊,连忙站起。
“对不起,我加班没有提前汇报……”
“你做得很好。”他说,语气温和,“你的细致超出预期。”
他走近她,步伐极轻。她侧身让出副控台空间,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他站到她身边,俯身看她屏幕,手从她身后穿过,指尖点在图像左上角:“这里,你标错了。”
他的声音贴得很近,呼吸拂过她发根。
她一动未动,手心却悄然收紧。
“这里是‘轴突再生’,不是‘神经复线’。”他说着,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扶了下她背部,像是借助她身体稳定姿势。
她轻轻一震。
那只是极轻的一触,像衣料摩擦,带着科研空间中常见的“协作无界”味道。但她却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热而稳,落在她脊椎骨正中。
她屏息,低声答:“……我明白了。”
“不要太紧张。”他说,声音带着一点笑,“你很聪明。”
她不知怎么回应,只是下意识挺直背,避开他的指尖。
他收手,笑意不变:“我带你去高压样本室看一组动图。你应该会感兴趣。”
副控台的灯光熄灭后,胡彦生带林初夏穿过右侧走廊,进编号“3-h”的
压处理区。
这是一道通往高压神经活样本室的专属通道,只有两
份权限。
门内温度更低,空气比外层更加凝滞。墙面无窗,只有密集的监测光点嵌天花板,如同数以千计的无形视线在注视。
一排排高压活体样本柜沿墙而设
,冷光照下泛着铝灰色光泽。
柜体上覆盖一层极细微的水雾,是恒温压力差造成的结冷痕迹,若有若无,像某种生物低温呼吸的气迹。
“这是层标本感应区,需要佩戴静电护具。”他说。
林初夏点点,望着墙角那套白色实验专用防护装——全身型护衣,连帽式防污染眼罩,分体护膝与手套。
她刚伸手拿起,却在解扣时因不熟练而动作停顿。
“我帮你。”
胡彦生的声音平缓,却不容拒绝。
他伸手替她解开领扣,动作轻缓,像多年的医生那样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