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檬困惑。
就在这踌躇的当口,他松开她,说:“原谅我。”
苏檬无措地垂着手,背过身去。
他站在廊上,看她一步步上楼。每一步都在显示沮丧,每一阵沮丧都在捶打他的心。
“去岛上吗?”眼看着她踏上最后一级,他张口说。
她看着墨色的天空,一阵眩晕:“现在,这么大雨?”
“敢吗?”好像在挑战她的意志,他加重口吻,“敢不敢?”
她转过身,用一个夸张的微笑回答了他。
他们换好衣服,披上雨衣,出门。
虽然下雨,温度不算低,空气里都是植物清新芬芳的气息。
村子在沉睡,连犬吠都没。路灯下的水洼里安静地停泊着树的倒影。潮湿的雾气灰蒙蒙地笼罩村子,飞檐雕栋在雨雾中影影绰绰。
码头上泊着一溜船,真燃挑了一只,转身拉苏檬上船。苏檬在心里默默的想,他又食言了。
桨划开波浪,船欸乃一声晃晃悠悠前进。村落、码头,渐渐远去。四周都是茫茫的雨雾,而江面水绞交错传染,仿佛无穷无尽。
苏檬觉得很不真切,好像在梦里。
岛上真的种满了香蕉,长而阔的叶子交错伸展,把天空挡了个密密实实,外面大雨,里头充其量小雨而已,走在里边,能闻到干净的土腥味道,南国潮热的空气并不因为雨而有所收敛。
苏檬觉得肌肤绷得难受,索性脱了雨衣。她顶着窸窣的小雨,行走在田垄间,对香蕉如同令箭一样垂落的花表示惊讶。真燃和她说着品种与植物习性等,弥漫出时间的芬芳。
“这儿有香蕉!你看!”苏檬欢呼。
“没错。”真燃抬头,“要不要近距离观赏?我可以抱你。”
真燃将手电交给苏檬,蹲下身,抱住她的双腿。苏檬一手搭在真燃肩上,一手摇摇晃晃去够花梗。
香蕉花颜色深红,质地坚硬,嗅闻无香,长得很像荷花的花骨条。花谢的同时,周围便会簇生出弯弯的香蕉,好多个热热闹闹又井然有序地挤在一起,特别可爱。苏檬觉得它们像有生命似的,很有给它们起名字的冲动。
“我们可以偷偷拽下来一把么?”
“嗯,好吧。”
真燃抱起苏檬,苏檬伸着右胳膊努力去够。香蕉长得太扎实了,单手掰不下来。她便双手去拽,上身腾空,手上用力,劲道全部归到真燃身上。
“等一下,”真燃将她放了下来,“你怀孕了,我怕你摔,我去找钩子。”
不一会儿,真燃拿来一个长杆的钩子,按照她的要求,使劲刮了一串下来。
苏檬弯腰去捡,一不小心,扑倒在了松软泥泞的土地上。
“没事吧?”真燃紧张的问。
苏檬摸了摸肚子,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取笑她像花猫,她却冷不丁的抓了泥,抹到他的脸上。
打打闹闹间,突然都不出声了。
苏檬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好像非常委屈似的。
真燃脱下自己的衣服,一点点抹掉她脸上的泥。然后扔了衣服,手颤颤悠悠游到她温暖的脖颈,环绕一圈,触摸她的锁骨。
她的浅色衣衫早被雨淋湿,粘腻地贴着身体,映出诱人的肌肤与棉质文胸兜出的沉甸甸的椒乳。他的呼吸一下抽紧。苏檬感到他的犹豫,抓住他的手,压到自己的胸前,坚决的望向他。
这只手一下点燃引信。他喉结滚动了几下,低吼一声,突然进攻,他包裹住她的乳房,好像估了估大小和质地,就从衣襟下摆侵入,几乎是粗鲁而急迫地摁揉。那种柔软和坚硬是他许久未曾体验的,他觉得自己要在掌下方寸之地爆炸了。
她战栗着,两人没有实际的接触,却都达到了高潮,而他也在她的满足中一泄如注。
他们拥抱着躺在雨衣上。蕉叶掩映的天空依旧深沉,雨点沿着叶缘淅沥打在他们身上。
好像在梦里,怕梦醒后一场空。他们略微平息后再度拥抱,抚摸,真燃感觉自己在飘,身子越来越轻,像烟,像灰烬,要去那遥远之地。
想到会永远见不到苏檬,他紧紧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是暖的,有着人间的温度。他大口喘气:“听着,苏檬,你明天就回去,我让人送你。”
“我不。要走一起走。”
“乖,你不是不想我死吗?你必须回家,而我找最近的派出所自首。”
苏檬迟疑着:“你会不会是想抛弃我,一个人逃走?如果你真的想逃,我们一起走吧,你总归需要人帮你做饭洗衣服什么的。”
真燃捏了捏她的鼻子:“傻瓜,又不是在拍港片,亡命天涯很让人向往吗?多高的权臣都引渡回来了,我逃哪里去?”
“你犯的错会很严重吗?”苏檬开始彷徨的问“梅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我总是不安心,好像这一别,就再见不到你了,我非常非常恨你,也非常非常爱你,你为什么要糟蹋自己啊。”
真燃微弱地笑:“严不严重都是犯了错,犯错就要付出代价,我们总还会见面的,你想想,之前我们分别后,不也见了吗?”
“可是我没等到你就结婚了。”
“结不结婚我都爱你,做不做爱都是爱,形式不重要,把彼此放在心上,就等于天天在一起,听我话,回家,不要胡思乱想,明天,也许我不能送你。你知道,我怕我会留下你,你一定要比我坚强。”
他们回到船上,雨已经停了,一轮淡月在云雾里显山露水,船橹一片片绞碎月光和岛的倒影,向远去流去。
苏檬在水声中回望越来越远的小岛,泪水哗啦啦涌了上来,岛就在这泪水中加速沉沦,也许等到天亮就倏忽不见了,只成为日后漫长日子里一个突如其来的恍惚。
她终究是两手空空,来去之间,没有拿到一点留存。
他久久泡在浴缸中,望着浴室墙壁上哪个霉点。看久了,墙壁就像得了癌症一下,在视线里复制出更多的霉点。好多东西都是这样强大起来的,比如恐惧,比如杀人的行为。但最初那一刻不过是眼睛一时失职。
他又放了些热水,雾气重新氤氲,遮蔽了眼睛。他摊开四肢,让把握将骸骨里的力量全部带走。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这是病症。但他并不觉得懊悔。短暂的人生中,如果有值得用生命相许的东西,那也该是一种幸福。
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身体一直小心翼翼,但昨日,面对水涨船高的情欲,他一个闪念选择献祭,用生命做食材,用记忆做调料,用激情热锅,急火猛攻,不求滋味,只求饱腹。
终究是太爱她,连一点险都不敢冒。终究是太在乎这段情,连实情都不敢交付。他很怕她知道后用一个躲闪的表情作践他的爱情。
他无从想象也不敢去求证——她的态度,就这样吧,让爱火在鼎盛的时候熄灭。
让他一个人离去,背着重负,等待临终的审判。
无论他要经受的是什么,总还有一点回忆支撑。
他希望她过好余生,代替他好好活着。活着,不管怎么活着,都是的恩赐。而苦难,是通向生命真相的唯一道路。可惜这一年,他沉浸在怨愤中无从领悟这一意义,辜负了的心意。
他在热水里蒸腾,打了一个又一个盹。每次都不会长久,因为总会突然醒来,好像体内有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