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烟袋锅狠狠地敲顶梁柱,然后用力跺脚,大声喊:“大家保持冷静,不要瞎嘈嘈!告诉你们,谁不老实,就让他上前边来,和坏一样低
!”
会场稳定下来,屋里回刘辉
锣似的声音:“现在我宣布,刘屯新升上去的地富名单:刘宏达,地主。何荣普,地主。刘文胜,富农。刘有利,也就是刘占山他爹,富农。”
刘辉宣布完地富名单,用眼睛把会场扫一遍,又说:“现在先揪出这些,但是,还有的地富没有揪出来,希望他们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主动坦白代,广大革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决不会放过你们!”
会场变得死一般寂静,一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刘辉对自己的讲演很满足,脸上露出笑容,但瞬间就被他的狰狞所掩盖,
刘辉举起右拳嘶叫:“现在喊革命号!”
他带喊:“打倒美帝国主义!”
刘辉拼命喊,下面呼声不高。
刘辉又喊:“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呼声比刚才稍高一些,刘辉不满足:“咋地,有绪?为啥不喊?都大声点儿,别找不自在!”
刘辉喊:“打倒地主!”下面都跟着喊起来。因为肚子饿,喊出的声音没有底气,大家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就像放响一声沉闷的哑炮。
刘辉绪激昂,
号的声音越喊越大:“打倒富农!”
下面的呼声也高了起来:
“打倒反革命!”
“打倒一切反动派!”
“大跃进万岁!”
“民公社万岁!”
“伟大领袖**万岁!万岁!万万岁!”
“……”
刘辉蹦着喊:“打倒何荣普!”
们对打倒何荣普还不习惯,也不知把这个老实农民打倒做什么用,没有
跟着喊。
刘辉正在兴上,感到刘屯
在关键时刻给他晒了台,恼怒地吼:“谁不喊,到前边来,不随着我,就是反对**,就是反对领导,我让你和四类一样!”说完把怒火发泄在何荣普身上。他把何荣普的胳膊掰到背后,喝一声:“低
!”何荣普把已经低得很低的
又往下低了低。
刘辉宣判:“地主何荣普,他爹何老道是大地主刘有权的管家,和刘有权一道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何荣普家有田地,有房屋,剥削穷,属漏划地主。”刘辉用脚踹了踹何荣普,厉声问:“何荣普,你当地主冤不冤?”
何荣普的脑袋晃个不停,拼命地往下弯腰,他不知怎样回答刘辉的问话,也不知自己倒底冤不冤。
见何荣普不声,刘辉嗓门儿更大:“何荣普,定你为地主,你承认不承认?”何荣普像鵮米式地点
。刘辉说:“我看你也不敢不承认。”他把手挥了挥,又喊起
号:
“打倒地主分子何荣普!把阶级敌斗倒斗臭!”
刘辉用请示的目光看了看胡永泉,对着社员群众喊:“革命同志们,地主分子把穷当牛做马,双手沾满鲜血。现在,他们灭亡的时刻到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大家站出来斗争!”
马向勇推了下马向前,马向前冲到前面,用两只大手抓住何荣普,何荣普歪过看着他。
马向前想在何荣普手上寻找穷的血迹,却看到不敢缚
的软弱。在何荣普身上寻找
毒的杀
利剑,却看到迟钝目光中透着承受痛苦的善良。他举起厚重的大手要搧何荣普,却感到有一种力量托着他的胳膊。他想打倒何荣普报杀父之仇,而熊熊的仇恨烈火烧得他放下手。马向前瞪圆眼看了看危襟正坐的胡永泉,又看了看狼狗一样的刘辉,他一言没发,从会场前推门而去。
马荣主动斗争何荣普,把何荣普踢倒后又命令他站起来。马荣向兰正请命:“何荣普成了地主分子,无产阶级就该抄他的家,妈啦,把这个艰巨任务
给我!”
兰正不同意,马荣想借机弄点儿首饰的想法落空。
批斗会往下进行,斗争刘文胜。
刘文胜还不到五十岁,看上去和七旬老差不多,满脸皱纹,白发苍苍,长满眵目糊的眼里有永远流不清的浊泪。他个
不高,驼背,两条腿向外弓着,刘屯
称他“小罗圈儿”。“小罗圈儿”幼年很苦,是个孤儿,被叔叔收养,几年后叔叔病逝,他又要照顾同是孤儿的弟弟。多舛的成长过程磨练他,“小罗圈儿”极能吃苦耐劳,靠自己一副单薄的肩膀攒下几亩薄田。节衣缩食,又在灾荒年买进一些土地。三十岁那年,弟弟到城里做工,家里负担减轻,他才有条件娶了个讨饭的
子,并且从地窨子里搬出来,自己动手在村西北盖了两间土房。土改那年,他不但有了自给自足的土地,也成了两个胖儿子的父亲。
土改工作队给他定为中农,当时就有异议。按他的土地和计算,定为中农正合适。按劳力计算,他接近上中农。“小罗圈儿”算不上壮劳力,拔麦子时雇过短工,有剥削行为,就有
想把他定为富农。土改工作队和贫农团代表王显富兄弟考虑他一生穷苦,苦挣苦拽买了那几亩田地。他体格差,
活不差,没
没夜地在田间劳作。他雇过工,老婆也帮过工,虽然定成份时不把
当成劳动力,也要尊重事实,最终把“小罗圈儿”定为中农。“小罗圈儿”知道自己长得丑陋,很少和外
往,在队里
活也总是溜边,如果不是开会斗争他,此生再也没有出
露面的机会了。
“小罗圈儿”低站在前面,像一部朽损的架子车,连刘辉也对他失去兴趣,喝斥几句后,宣布斗争会往下进行。
开始斗争刘有利。
刘占山的老爹刘有利二十年前就死了,村里都说,他以前很霸道,连大地主刘有权都不得罪他。他一死,家业衰败。刘占山顶门过
子,好不容易守住几亩良田,赶上土改,被定为中农。有
说定他下中农也不为过,也不知刘占山怎“白话”的,最终把关键的“下”字弄没了。
刘有利不在世,应该斗争他老婆,可老太太身体太弱,发高烧起不来炕,只好让于杏花来顶替。
站在前面挨斗的于杏花并不知道刘家的历史,她感到委屈,不停地抹泪。当刘辉点名斗争她时,于杏花“唔晤”地哭了起来。
刘辉断喝:“不许哭!”
于杏花忍不住,还是哭。
刘辉往她身边走两步,大声训斥:“富农婆子,哭什么哭!你想用眼泪掩盖地主阶级的反动面目吗?没门儿!”
于杏花不但哭声不止,而且嘴里叨咕:“刘占山啊刘占山,你总骗我,说让我过上好子,好
子在哪呀!净跟你遭罪了。当初,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小兵,就跟你了。你当逃兵,我也认了。谁知道你家还是富农,全村
都来斗争我。要知道是这样,我也不跟你呀!如今你跑了,让我替你受罪,你的心真狠,刘大骗子!”
于杏花这一哭一数落,让所有都愣了,大眼儿瞪小眼儿,刘辉也不知批斗会该怎样往下进行。阻止她吧,她是诉说富农刘占山的欺骗行为,是揭发刘占山的反动罪行。让她继续哭闹,和她富农婆的身份又不相符。
刘辉走上前,往她上踹一脚,于杏花差一点儿摔倒。她仰起满是泪水的脸,看了看对面的社员群众,感到没有被救助的希望,又把
狠狠地低下去。乌黑的长发披落下来,挡住了脸。
刘辉追问:“富农刘占山在哪?”
于杏花不吭声。
刘辉用手推了推她弯成弓状的脊背,于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