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符从他的怀中滑落。护身符的袋散开了,里面掉出的不是经文,而是一张被摩挲得有些模糊的、两个年轻
的小小画像。画上一个和他一样年轻的
孩正笑得一脸幸福。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愣在了原地。
这个被我杀死的“敌”他不是一个符号,不是一个数字。他是一个
,一个有未婚妻在家里等他回去的
。他那惊
的求生意志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叫“小花”的
孩。
我……都了些什么?
我手中的刀忽然变得有千斤之重。
我一直在用杀戮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把敌都看作是没有面目的、必须清除的障碍。
但现在,这个年轻士兵的死和他对未婚妻的眷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那早已变得麻木和扭曲的灵魂。
他想活下去是为了守护。
而我……只是为了遗忘。
腹部的伤开始传来阵阵剧痛,这疼痛是如此的真实,它提醒着我我不是什么罗刹,不是什么恶鬼。我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而我杀死的每一个也都和我一样,是会流血、会痛苦、会死亡的活生生的
。
“橘!小心!”
同伴的吼声将我从失神中唤醒。
我猛地回,只见一名敌军军官正趁我分神之际举刀向我砍来。
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刀光闪过,那名军官的落地。
战斗还在继续。
但我却再也找不到刚才那种嗜血的快乐了。
我的每一次挥刀,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个年轻士兵临死前的眼睛和他中那个“小花”的名字。
我的剑依旧锋利。
但我的心却了。
战斗结束了。
当最后一个敌倒在我脚下时,林间空地重归死寂,只剩下海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伤者压抑的呻吟声以及……我自己心脏那沉重而空
的跳动声。
我站在尸骸之间,如同地狱绘卷中走出的修罗。
温热的鲜血将我身上那件蓝色的和服浸染成了暗红,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下,这身血衣反而将我那惊
的
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丰腴的
腿……组合成一幅既妖艳又恐怖的画面。
幸存的同伴们,那些旧幕府军中百里挑一的锐武士,慢慢地向我聚拢过来。
但他们停在了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没有敢再上前。
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初见我时那种惊艳和好奇,更没有男对
本能的欲望。
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如同仰望神明、又如同直视鬼魅般的……敬畏与恐惧。
在他们眼中,我或许已经不是一个“”,甚至不是一个“
”。我是一个符号,一个名为“胜利”的、由鲜血和死亡铸就的图腾。
“橘……橘大……”
带队的队长,一个在战场上刀砍眼都不眨的壮汉,此刻对我说话,声音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没事吧?”
我没有回答。我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笼罩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
我的目光空,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我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刀。那张画着年轻
恋的小小护身符比我斩下的任何一颗
颅都更加沉重,正坠着我的灵魂不断下沉。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却又有一个声音从那片空白的最
处清晰地响了起来。
那不是那个士兵的声音。
那是我自己的、早已被遗忘的、属于“”的声音。它借由他那双充满了眷恋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对我发出了最残忍的拷问:
“像你这样美丽的,为什么会是一
只知杀戮的恶鬼?”
为什么?
我侧腹的伤在剧烈地疼痛着,汩汩涌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我的半边身体,与身上那些早已开始凝固的别
的血混在了一起。黏腻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我有些失神。
我缓缓地抬起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
“我的手……只会带来死亡……”
我的生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开始就一直与死亡为伴,为了活下去而杀
,为了复仇而杀
,为了信念而杀
……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我以为我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挥刀的意义。
为了新选组的“诚”,为了不辜负斋藤健吾的牺牲。
可是,那个年轻武士的死让我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一切都动摇了。
他也有他要守护的东西,他也有他的“诚”。我手中的刀斩断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还有一个名叫“阿花”的的全部希望和未来。
那我所坚守的“诚”又是什么呢?
是为了一群早已注定要被时代淘汰的,去杀死另一群对未来满怀希望的
吗?
是为了一份早已逝去的忠义,去制造更多、更的仇恨与悲剧吗?
我忽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种孤独比我一个在京都废墟中流
时更甚,比我被囚禁在地牢里时更甚,那是一种……灵魂上的、无
能懂的孤寂。
我被同伴们敬畏着,却也被他们疏远着。我为他们带来了胜利,但没有能理解我此刻内心的痛苦与茫然。
在这一瞬间,我无比地想念。
我想念那个和平的、不需要用刀剑来说话的现代社会。
我想念斋藤健吾,想念他那虽然冷酷但至少还会将我当作一个“”来看待的眼神,想念他那粗糙而温暖的手掌。如果他在这里,看到我现在这副
不
鬼不鬼的样子,他会怎么想?他会……失望吗?
我甚至开始想念那个我从未拥有过的、属于“橘梓”这个身体的平凡生
。
她本该……像那个叫“阿花”的孩一样,拥有温暖的手去织布、去
、去创造,而不是像我这样让这双手沾满洗不尽的鲜血。
原来我所以为的坚强和觉悟不过是一种自欺欺的麻木。
当这层麻木被血淋淋地撕开时,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痛苦。
肾上腺素在飞速地退去。
随之而来的是失血过多的眩晕和从灵魂处涌起的、难以承受的疲惫。
我手中的刀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再也握不住了。
“当啷。”
打刀和胁差相继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被鲜血浸染的泥土上发出了两声清脆刺耳的声响。
支撑着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随着这刀声被彻底抽走了。
我双腿一软,缓缓地、无声地瘫坐在了这片由我亲手制造的尸山血海之中。
我不在乎身下的泥泞和血污,不在乎同伴们惊慌的呼喊。
我只是抬起茫然地看着那片被硝烟遮蔽的、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
我为什么要战斗?
我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好像……把答案永远地遗失在了刚才那场杀戮之中。